九月二十六日，维多利亚来到图灵战略研究所听“三异端”。“三异端”指的是亡灵法术、诅咒学、通灵术，这三类巫术即使在巫师的眼里，也是有些邪恶的。

图灵战略研究所的大院子里有一家小酒馆，叫“图灵之傲”，像“三异端”这类见不得光的法术都是在这家酒馆的地下室里传授的。不过这间地下室着实不小，看样子，比“图灵之傲”的地表建筑还要大上一圈。

“鉴于梅林已经关闭了，我们不使用教材清单上的《不死族的崛起》，我们使用《异界召唤》这本老教材。早在二十年前，亡灵法术曾是召唤术中最大的一宗，不过巫师协会将亡灵法术单列了出来，将神降术归入召唤术。这或许是想降低神术在魔术序列中的地位。但是《不死族的崛起》这本新教材编得太差了，所以我们使用课程改革之前的老教材《异界召唤》。请你们找个时间去旧书店去买书。”头发灰白的坎德拉向学徒们展示一本硬壳书。

“好的，先请维姬小姐展示一下她的本命召唤物。”坎德拉向维多利亚招了招手。

“什么，本命召唤物？”维多利亚不明白。

“替身。”坎德拉不高兴地嘟囔着，似乎在责怪维多利亚没有悟性。

“出来吧，我的半身。”维多利亚一手后摆，一手上举，就像前代巫师抛洒蘑菇粉一样。

一只骷髅兵就这样被召唤出来。

和几天前它的首秀不同，这次它披挂一身较为完好的锁子甲，戴着一顶铜制的头盔，手拿一柄阔剑和一面钢盾，它身上的骨头都是黑色的，表面平滑圆润，宛若东方的瓷器，某些部位上还蚀刻着奇奇怪怪的魔法符号，它的眼睛不再是血红色的，而是变成了冰蓝色的，仿佛两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

曾经见过这只骷髅兵的学徒们都吃了一惊，这只骷髅能自我进化？

“品质很高。”坎德拉给出了评价，随即让维多利亚解散了骷髅兵。

“有一种未证实的理论，认为存在一种异界，其正面能量都已经被主神所吸收，里面的生物都是亡灵生物。巫师们的不死生物，都是从这种异界被召唤过来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的旧教材名字叫《异界召唤》。”坎德拉介绍。

坎德拉将召唤骷髅兵的咒语教给学徒。有人好奇地问，为什么坎德拉教的咒语与维多利亚使用的咒语截然不同。

“维姬小姐的替身恰好是骷髅兵，这并不代表她使用的是异界召唤。那是一个很特别的案例，只能说她的前生可能是亡灵法师，与那只骷髅兵缔结了很深的羁绊。而通过异界召唤得到的骷髅兵不是确定的，你可能恰好碰到一个高级兵，或者抽到一张鬼牌。”坎德拉道。

学徒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将骷髅兵召唤出来，这些骷髅兵的质量果然是不同的，有的很精致，有的很粗糙。其中有一名黑人小孩召唤出的骷髅兵很奇特，它带有一双本来似乎是翅膀的纤细骨架。

“你们召唤出的亡灵生物可能有好有坏，但是不要在意，因为下一次的召唤结果仍然是随机的。只有像维姬小姐这样本命召唤物才能实现恒定的主从关系，但那样更加危险，如果她的骷髅兵重伤或是崩溃，那维姬小姐也会受到重创。我的意思是说，别灰心，这个骨头还可以当做棒槌用。”坎德拉拍了拍一个学徒的肩膀，这个可怜的学徒只召唤出一根大腿骨。

诅咒课的讲师亚丁是一个很有艺术气质的男青年，他的头发比维多利亚的还要长上几寸。

“在上课之前我先强调一下，我们这门课程的靶标，只能是《诅咒学》这本书后面那张清单上的一百二十人。你们不可以使用诅咒术来攻击你们身边的人，否则会被巫师协会定罪。”亚丁强调。

维多利亚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诅咒学》清单上的一百二十人都是时下拜占庭、不列颠、哥特的王侯将相，而且她推测那些国家的诅咒术教材的清单，可能也列着法兰克的王公大臣的名字。

“苏”在他的旧书上注明，诅咒术是一种高成本的巫术，诅咒活人，无论法术成败，施咒者都会被反噬。他给出的建议是，诅咒那些已经死去的外国权贵，这样被诅咒者不会真的中咒，而施咒者因为施放无效咒语，也不会被反噬。

“苏”还指明，因为实践成果无法被验证，诅咒术这门课程的考试只考理论，只要把课文中的重要内容背下来，就能轻易地通过考试。

亚丁给每个同学发放了一把刻刀和一个金属板，让学徒们一边默念被诅咒者的名字，一边用刻刀在金属板上乱刻乱画。

学徒们玩得可起劲了，这倒不是说他们对诅咒术多感兴趣，而是说划金属板这种单纯的破坏游戏让他们很着迷。

维多利亚甚至认为，这是一种不错的排遣压力的手段。她灵巧地用小刀在金属板上刻绘了一些纹路，那是晋帝国四十种标准纹饰中的“缠枝纹”。

“维多利亚小姐，这不是构装课，你要带着恨意去切割这些金属板，而不是在这里练习刀法。”亚丁责备维多利亚。

“什么？构装刀法？我们明明还没开讲那部分内容，维姬是怎么会的？难道金娜给她开小灶了？”一名学徒与朋友窃窃私语。

“我就知道她和金娜的交情不一般，在开学仪式的时候，金娜让她坐在教师席里。”

“当然不一般了，我听说她们合伙开了一家公司，卖新式内衣的。我妈妈对他们的新品赞不绝口。可惜我太小了，还不到穿内衣的年龄。”

学徒们议论纷纷。

维多利亚尴尬地笑了笑，在金属板上随手刻了几刀，将金属板上的“缠枝纹”划烂了。

通灵术的讲师哈尼是一个美男子，但维多利亚觉得他不是纯正的法兰克人，因为哈尼的皮肤有一些黝黑，就像非洲的原住民一样。

“通灵术这门手段有两种分支，一种是传统的通灵，另一种是新兴的重现术。所以在购书列表上我让你们买了《通灵术》和《场景重现》这两本书。学会前者，你可以成为一个灵媒，学会后者，你可以成为一名侦探。我对你们的要求是学会两个，精通一个。成绩最好的三名同学，我将保荐你们到亚琛巡捕房任职。”哈尼的声音纤细，宛若女子。

“老师，我害怕鬼怎么办？”维多利亚调皮地喊道。

“你会挂科，拿不到足够学分，毕不了业，找不到工作，没人娶，然后孤独终老。”哈尼调戏维多利亚。

整个地下室里一片笑声。经过这近一个月的相处，借住在图灵镇的走读生们已经对维多利亚非常熟稔了。他们很喜欢这个有点调皮女孩，因为维多利亚虽然出身凡俗，却并不像这个时代的女性那样做作。

在亚琛的社交界，女人们经常随身带着药瓶，用手帕斯文地擦着眼泪，故作纤弱，就好像大病初愈一样。用巫师们的话就是，十个凡俗女子，有九个是“绿茶”或“白莲”。

而维多利亚的身上充满了活力，而且，她不吝将这种活力传递给其他人。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成为了学徒们的中心人物。

“好了，不开玩笑了。维多利亚小姐提到了通灵术最要紧的安全问题。通常情况下，死者的灵魂都不足以伤害到活人。因为我们只要中断对亡灵的能量供给，它就会退化成一个概念。当然也有少数恶灵是如此的强大，以至于《通灵术》这本书上记载的，九十九种预防措施都不足以控制局面。那时候，就要用到‘驱邪术’啦，不过那是明天贝恩老师的课程，我在这里不方便多讲。”哈尼向学徒们展示《通灵术》附录中的《安全措施列表》。

“我们之所以将课堂放在这里，是因为在数百年前，这儿曾经是处决犯人的场所，这里有很多灵魂，而且它们足够虚弱。”哈尼将一支魂盅放在桌子上，用魔杖向魂盅中注入魔力。

一时间，幽暗的地下室中出现了许多星星点点的萤火，一团比较明亮的萤火飞入魂盅，在汲取魔力之后，渐渐变成人形。

这是一个巫师的灵魂，他穿着的服饰样式非常古老，是一贯式的黑色罩袍。

“你可以和这些幽灵们对话，但如果不使用一些类似于‘精神鞭笞’的手法的话，他们是不会吐露出秘密的。”

哈尼收起魔杖，停止向魂盅供能，仅仅过了数秒钟，巫师的灵魂就飞散了。

哈尼示意学徒们向后退，然后向魂盅的上方抛洒了一小撮“重现之尘”。

这种魔法菇制作的粉尘坠落速度极其缓慢，它们在半空中勾勒出了一个穿着黑色罩袍的幽灵的形象。这个形象存在了一会儿，然后消失了，而此时“重现之尘”还没有落尽。

“这叫重现术，是巫师们用来侦破案件的一种手段。用不同种类的‘重现之尘’可以显示不同时段，该区域的场景。也正是因为重现术的存在，让一些巫师成为了最优秀的侦探。推理可能出现错误，但是再现的场景无法被篡改，这些场景是最有力的呈堂证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