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并没有关上, 很是凉爽的夜风在灌进车里，吹乱了古郁琰的发丝。

将头发理了理, 侧头见秦清淼只是习惯性地双手环胸，发丝因着风的原因轻拂着却还不在意, 而那张精致的脸上更是透着让她此刻越发觉得心疼的淡漠，不由咬了咬唇，看了眼驾驶座认真开车的司机，悄悄地将手覆上了秦清淼的手。

冰凉的手被那带着暖人体温的手覆上的时候，秦清淼侧头望向古郁琰，却只看到她那微微泛红的耳根以及目视前方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眼神一柔, 将那只手放到椅座上, 同古郁琰的手十指交扣。

手轻轻抖了一下，迅速转头看了秦清淼一眼，却见她只是用那温润极了的目光看自己，古郁琰心头又是一颤, 只觉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往秦清淼那边靠近了些，压低声音，“淼淼……要不要，靠着我……”

紧了紧那只被自己扣着的温热小手，秦清淼同她对视着，片刻之后，并没有说什么, 身子却往她身上靠了过去，闭上眼，自鼻间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身子一阵僵直，因着秦清淼居然真的靠了过来一阵狂喜，随即便是开始紧张生怕自己随意乱动会让她不舒服，古郁琰一路上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开车的司机是一名军人，此刻也只是用那犀利的眼扫了眼后视镜，又继续开车了。

当车子进了军区大院停在其中一家门口的时候，秦清淼这才松开了古郁琰的手，临要下车的时候，又停下动作，拉住那个打算从另一边下车的人。

“唔？淼淼？”被拉住的人有些奇怪地转头看她，先是有些不明所以，继而是恍然，然后便是乖乖坐下，“没关系的，我不跟你一起进去……”

微微一愣，接着抬手轻轻抚了抚古郁琰的额，秦清淼眼神温柔，“不是，别怕。”

怔怔地眨眨眼，一双眼盯着她看了半晌，古郁琰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直到秦清淼又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子，方才反应过来，那一脸又是惊讶又是明白又是感动的复杂神情，落在此刻心情极为难过的人儿眼里，眼眸里终于是多了些许的暖意，“下车吧。”

“嗯……嗯嗯！”用力点点头，打开车门从另一边下车，看着秦清淼下车之后朝自己走来，牵着自己的手一同上了台阶进了某个房子。

紧张地握紧了秦清淼的手，踏进那门里后先看到的却是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裤挽着衣袖正忙碌着的秦清逸，古郁琰又是一怔，立刻转头看了眼身旁的女人，只是见她依旧是那波澜不惊的淡漠模样，才又直视前方跟着她走过去。

“清淼，你……”抬手擦擦汗，眼睛余光瞟到秦清淼过来，秦清逸转身往妹妹那边迈了一步，随即又停下来，很是惊讶地看着古郁琰，张着嘴，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样，丝毫不见平日里的翩翩风度。

睫毛颤了颤，握着古郁琰的手却是下意识地紧了一些，秦清淼并没有说什么，拉着古郁琰的手进了很快便被布置好的灵堂，望着正中间白床上躺着的老人，毫无征兆的，眼泪便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淼淼……”喃喃念了一声，感觉到秦清淼松了自己的手，这回却是没了其他的想法，只是很是心疼地看着她往前走了几步，停在那白床旁边之后低着头一动不动，紧紧拧着眉，咬着唇握紧了拳头。

只是秦清淼的注意力都在那去世的老人身上，古郁琰的注意力全在秦清淼身上，周遭的一干人等视线却全部落在古郁琰身上。

身着军装身姿笔挺的男人踏入灵堂，看到正立在白床边上默默流泪的秦清淼，先是叹了口气，随即眼神满带着锋芒地盯着古郁琰，眯了眯眼，薄唇动了动，往她那里迈了一步，却被一个女人拉住了手臂。

摇摇头，一双明眸如同会说话一般，女人只是和男人对视着，一脸的执拗。

皱皱眉，终究也只是握住女人的手，两人一同走到秦清淼身边，男子犹豫了片刻，“清淼，爸爸走的时候很安详，所以……”

擦擦泪水，秦清淼红着眼抬头看了男人几秒，轻轻点头，“我明白的。”

她的外公，前半生金戈铁马，后半生依旧为着她的母亲还有舅舅而拼搏，就算已是年过古稀的老人，也还是为她这个外孙女考虑着太多事情。

只是这两年来老人家的身体越来越差，好几回病危入院，又被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对于今日，其实所有人都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是她却没想到，老人才刚刚醒来，还逼着她回家休息，她这一走，居然就见不到老人最后一面了。

俊逸的脸上是内敛的神情，只是眼神里的哀伤终究还是掩不住，男人又是一叹，回身看了古郁琰一眼，又望向秦清淼这个自己唯一的外甥女，“我已经让人去弄了那些东西，清淼，过来换衣服。”

“嗯。”轻轻点头，顺从地跟上男子，从古郁琰身边经过的时候，又停下脚步，迟疑了不过两秒，拉住她的手，“跟我一起过来。”

“好……”乖乖跟着她一同离开这临时布置的灵堂，古郁琰很是小心翼翼地回握她的手，时不时侧头看她一眼，眼里的疼惜让秦清淼更是扣紧了她的手。

走在前头的男子因为秦清淼的举动又皱起了剑眉，才要说话却又被身边的女人阻止，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外甥女和那个年轻的女孩子，忍了好一会儿，终于在进了另一个房间的时候开口，“清淼，你想让她也给老爷子披麻戴孝？”

听到男人的话，古郁琰一下子也呆住了，那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令男人身边那个一脸恬静温柔的女人又扯了扯男人的衣袖。

“没有。”心情似乎终于恢复了平静，虽说还是能从脸上看出悲伤，此刻泪水却是已然止了，秦清淼连语气都是那么淡淡的，“我爸爸应该快到了。”

“你……”男人还要说什么，秦清淼却又继续道，“舅舅，我带小琰来，不是为了其他任何的原因。”

如是说着，又侧头看了眼听到她的称呼立刻露出紧张神情的人儿，眼神柔和下来，“我只想，这个时候，她可以陪着我。”

“淼淼……”喉头似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古郁琰一脸傻相地看着秦清淼，只能叫着那个在心口萦绕多年的名字，其他的一句也说不出来。

“你……你们……”秦清淼的舅舅伸手指了指两人，忽的“唉”了一声，从旁边椅子上拿了丧服进了旁边一个房间。

那个一直跟在男人身边的温柔女人此刻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看看古郁琰，又看看秦清淼，抬手对着秦清淼打了两个手势，秦清淼点点头，然后才也跟着男人进了那个房间换丧服。

“那是我舅舅跟舅妈。”同样从椅子上拿了一套丧服，牵着古郁琰的手一起进了另一个房间，秦清淼浑不在意地在古郁琰面前脱了身上的外套和衬衫连同西裤，边穿上那丧服边道，“他们知道你……”

“唔……嗯……”点点头，此刻更是觉得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一定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而这些事情都是由秦清淼一个人承担，古郁琰在她换上了衣服之后走过去轻轻搂住她，“淼淼，以后我都在的。”

“……嗯。”静静地任她抱着，秦清淼闭上眼，双手环着她的腰，“一会儿爸爸要来，看到你可能态度会很差，别怕。”

“嗯嗯，有你在嘛。”古郁琰听话地答着，将她搂得更紧，两人的身子紧紧贴合着，就如同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心跳一般。

“舅舅……现在不会反对你的，这个你不用担心。”被抱着的女人静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道，“舅妈一直是支持我的……对了，她……没办法说话，所以只能用手语。”

“啊……”又是一阵呆怔，再想到从刚才开始秦清淼的舅妈确实是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就连刚刚也是拿手对着秦清淼做了几个手势，古郁琰又点点头，“嗯嗯，明白。”

“好了，我们出去吧。”直起身子，秦清淼从古郁琰怀里退出来，抬手轻轻描了下古郁琰的眉眼，“别怕，也别乱想，嗯？”

“嗯！”

跟着秦清淼才踏出那个小房间，便看到从另一个房间里出来了个同样身着丧服的约莫五十几岁的男人，原本亦是一脸悲痛，视线落在她和秦清淼身上的时候，眼神猛的一变，随即一个箭步过来，连面容都显得有些狰狞了，“这个丫头怎么会在这里？”

一脸平淡地同愤怒的父亲对视，秦清淼毫不躲闪，“我想，所以她就在这里了。”

“你……你外公才……才去世，你怎么可以……你……”颤抖着指着秦清淼，男人连说话都显得有些哆嗦，“你……你这个不孝女……”

虽说秦清淼之前已经告诉自己她的父亲回来，她的父亲态度一定不会很好，可是此刻真正地面对生气的男子，古郁琰还是有些无措了，然而当视线落在秦清淼那精致的侧脸之上时，那一颗“怦怦”狂跳的心蓦地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正常频率。

淼淼……和以前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