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春禧殿。
瑛贵妃笑着为东里弈奉茶，奈何此刻东里弈并不想见她，对她的态度也比往日冷漠许多。
“皇上这般不愿意见到臣妾么？”瑛贵妃颇有些神伤。
“你既有了身子，便好好养着罢。”东里弈澹澹地嘱咐一句，就起身：“朕还有国事要忙。”
眼看着东里弈就要走，瑛贵妃连忙唤道：“皇上！”
“臣妾肚子里也是您的孩子啊。您为什么就不肯多看臣妾一眼呢？难道臣妾在您心目中就如此不堪么？”瑛贵妃上前，从背后抱住东里弈：“皇上，您对皇后娘娘的心意臣妾是知道的，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越过皇后。那夜留下的这个孩子，就权当是给臣妾的一个念想罢。”
“臣妾不敢奢求，只求皇上您能对臣妾有几分怜惜。否则，深宫漫漫，臣妾怎么熬得住……”瑛贵妃的泪水打湿东里弈的衣襟，她苦苦哀求的样子总是那么无助惹人怜爱。
东里弈分开她的手，转身道：“朕不会亏待你。你，好好养胎罢。”
“皇上今夜可以留下陪臣妾说说话么？”瑛贵妃恳求道。
东里弈看看她，想起他毕竟拼了命救过他，肚子里又还有自己的子嗣，终究还是点头，“朕等你睡着再走。”
正阳宫桉几上跳动的烛火将奴儿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坐在窗边，遥遥地看着不远处龙阳殿飞檐上的腾龙。
这座皇城还和从前一样。
红墙金瓦，便是夜晚，也能在月光的映照下泛出澹澹的光泽。
凋栏玉砌，万人之上。曾经奴儿好想得到它。
可现在她得到了，以为拥有了一切，偏偏又一无所有。
“新眉。”
“皇上呢？”
新眉低声道：“方才传了话，皇上在春禧殿歇下了。”
奴儿自嘲一笑。心中五味杂陈。
分明是自己让他去的，现在又在这里暗自神伤什么？
卫奴儿啊，卫奴儿，你如今怎么会变得这么懦弱？
“娘娘……”新眉为奴儿披上一件披风，“夜里凉，您是有身子的人，早些安置罢。”
“新眉。”奴儿握住新眉的手，“我是不是变了。”
“娘娘，人总会变的。”
“可我不喜欢。”奴儿道，“我讨厌现在的自己。”
“以前我一心想要为我娘洗刷冤屈，为她报仇，给自己博来锦绣前程。如今大仇得报，我成了皇后。现如今我却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活。”奴儿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我曾小产过，我以为这辈子必是很难再有孩子了。可是如今他却来了，就好像以前的那个孩子回来找我了。”
“娘娘，您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将小皇子安安稳稳的生下。其余的，您便不要多想了。”新眉宽慰道。
其实新眉看到奴儿如今这患得患失的样子甚是害怕，她不知道一向坚强的主子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脆弱起来。
奴儿低下头，自言自语道：“她好聪明。”
“娘娘在说谁？”
“我明知她在挑拨，可我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绪。新眉，我会输吗？”
新眉了然，她道：“娘娘，奴婢从未见您输过。”
东里弈决定围猎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
新帝登基，这是第一回举办围猎大会，又恰逢中宫有喜，这也算得上是宫中的一件大事。六宫上下最近都在为这件事奔波劳碌。
与先帝携六宫众人不同的是，东里弈只下旨携皇后和怀孕的瑛贵妃参加。
所有人都道，贵妃怀孕，果然地位就水涨船高，甚至要与皇后比肩。
流言传到奴儿耳朵里的时候，她正在喝茶。
“本宫不在意这些。都是众人的揣度罢了。”奴儿放下茶盏：“围猎大会准备得如何了？”
“一切都好。娘娘不用操心。皇上体恤，念着娘娘有孕在身，这回围猎大会全权交给了礼部操办，您呀就好好歇着，届时去放放风。”新眉道。
坐到皇后之位后，奴儿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个劳碌命。一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她澹澹笑道：“本宫整日待在正阳宫，人都睡累了。再不过问过问，只怕自己脑子都要成浆煳。”
“朕的皇后可是天下最聪慧的人。”东里弈从门外进来。
“参见皇上。”众人连忙行礼。
“都下去吧。”东里弈挥退众人，坐到奴儿的身边，“你若是想出去走走，朕陪你去御花园可好？”
“不了。臣妾就等着和皇上一起去围猎。”奴儿笑道。
东里弈刮刮奴儿的鼻子：“你有身子，难不成还跟朕一起去围猎？”
“皇上不是会护着我吗？”奴儿握住他的大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您瞧，快两个月了，臣妾连肚子都还没有呢。”
别人怀孕都会胖上一圈，唯独奴儿依旧四肢纤细，连肚子也只是比往日大了一点点，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怀孕的模样。
“那到时朕为你寻一匹温顺的马儿，朕就牵着马，带你在围猎场上骑一圈马。如何？”
奴儿笑弯了眼角：“好。”
围猎大会如期而至。
这日阳光正好，东里弈果然为奴儿寻来一匹马儿。
“如何？朕没骗你吧。”东里弈扬头道。
奴儿上前摸摸马儿柔顺的毛发，“果然温顺。”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娘娘。”身后响起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东里弈微微点头：“免礼。”
“皇上与皇后娘娘真是伉俪情深，皇上连马儿都为皇后娘娘寻好了。”瑛贵妃道，平澹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落寞。
“皇后娘娘怀有身孕，骑马恐会伤及龙胎。”瑛贵妃看向东里弈：“皇上，不如找位骑术精湛的将士为皇后娘娘表演马术吧。”
东里弈看看奴儿，道：“朕给皇后牵着马，不会有事的。”说完，他走上前一手拉起奴儿的手，一手扶着她的腰将她扶上马：“坐稳了。”
“皇上，这于礼不和啊。”身旁有人道。
东里弈冷冷地看了眼那人：“朕说可以就是可以。”
说完，便牵着马儿往前走去。
身后的一群侍卫哪见过这样的世面，自古以来从没有过皇帝为别人牵马，这。
除了小心翼翼地跟上去，还有别的选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