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比天厉子行动更快的，却是她背后的苏子衿，袍袖一抖，一道青色光芒飞去，径直与那飞剑撞上。

轰然巨响！

震彻天地！

漫天风雪陡然消散一空。

一轮直径约有数百丈的刺目光团，在万里长空中升起。

无数山峰倾塌，地面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 积雪泥土飞扬，岩石滚滚散落，尘土弥漫。

遥远的雪神关内、潜伏在冰原上数十万修士、无数魔族，尽皆看到了此幕，惊得目瞪口呆。

楚阳、天厉子、李越，已全部都震倒在地。

漫天积雪尘土岩石哗啦啦洒落。

将他们一起埋葬。

但一切还没完。

飞剑在空中倒旋而回，旋即一分为二，二分为四, 瞬间幻化成了密密麻麻的无穷剑阵，遮蔽了天空。

其中每一把剑，都比方才那把剑的威势更强！

无论是人族弟子还是魔族修士，都感到自己的法剑在嗡嗡嗡颤抖，似乎要努力脱离自己的掌握，奔赴剑阵。

他们惊骇莫名！

甚至连玄北圣地炼虚境界的老祖成元子，脸色也变了。

“是老祖！”

左流风顾不得再隐藏身形了，奋然起身振臂高呼，随即腾空而起：

“老祖前来助阵了！”

“除妖伏魔，匡扶仙道！”

“众弟子……”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空中那恐怖的无尽威压陡然笼罩，灵力顿时失控，径直从空中摔下，一头栽进了积雪里。

冰原上的魔族陷入了彻底的绝望中。

人族竟有如此强者！

魔族谁能相抗？

魔族，难道真的只能困守于这万里冰原之上？

再也没了任何前途？

面对着无穷飞剑, 苏子衿负手而立，夷然不惧，右手变幻出无数繁复的法诀, 口中轻声呵斥：

“去！”

袍袖间忽然生出无数白光，接着首尾相接，急速旋转，逐渐化为两只首尾相衔、纠缠在一起的阴阳鱼，横亘空中，挡在了剑阵的来路。

阴阳鱼在空中不停旋转，如同粉碎机一样，将争先恐射来的飞剑尽数吞入，化为齑粉。

叮叮当当！

像是下了场剑雨一般。

断剑纷纷而落，地上层层叠叠，全是断剑的残骸。

交战仍旧没有结束。

轰！

一道通体漆黑的天雷闪电，蓦然破空落下。

苏子衿神色肃然，青色道袍无风自动，猛然腾空而起，居然是以身体迎上了这道天雷！

砰！

他的身体刚与天雷相接，便被无穷无尽的雷电光蛇缠满，整个人顺着原路0倒飞而回，踉跄落地, 勉强稳住身形。

虽然嘴角流下了一道鲜血，但他毫不犹豫, 再次冲上。

嘭嘭嘭爆炸声不断响起。

地动山摇。

远方隔着数千里之外的两族修士, 尽皆被骇得神摇目夺，只能仰头呆望天空。

楚阳灰头土脸地爬了出来，往四周张望，既看不到李越和天厉子的身影，也不知道他们被震到了哪里。

无怪乎苏先生要让自己来冰原。

如果双方是在雪神关内交手的话，这样惊天动地的威势，不知道得有多少人遭殃。

就在这时。

他忽然感觉神魂一颤，当即遥望天空，苏先生再次被轰进了积雪之中，努力挣扎数下，一时竟又倒下。

“死！”

一个威严而又冷漠的年轻声音在空中响彻。

刚开始声音还很小，但半秒钟后就如雷霆般持续炸开，轰隆隆连绵不绝，在天地间带起无数回音。

灰暗的云层彻底消散！

整片皑皑雪原陡然爆炸！

砰砰砰巨响不绝。

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如同密密麻麻的蛛网般，向四周不断延伸。

而楚阳，正处于爆炸中心。

雪浪烟尘冲天而起。

……

许久后。

飞扬的积雪尘土渐渐消歇，一切动静归于沉寂，天地之间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地面上坑坑洼洼，深邃的裂谷纵横交错。

碎石泥土、坚冰积雪、枯树草根混杂。

黑色、白色、黄色交织。

天厉子捂着胸口，咳嗽着从积雪堆里蹒跚爬起，跌跌撞撞地奔至爆炸中心位置，下面黑咕隆咚，深不见底。

环顾四周，天地间寂无声。

北风呼啸着摇曳了瑟瑟颤抖的荒草，卷起了弥漫的飞雪。

楚阳、那名青衫老者、与楚阳同行的天云道宗修士，全都不见了。

远方。

左流风率领的数十万修士正在蜂拥赶来。

天厉子毫不犹豫。

纵身跳入了裂谷之中。

她沿着密密麻麻的裂缝不断疾驰，拼尽全力寻找，却只发现了一些斑斑血迹。

没有楚阳的身影。

许久后。

天厉子终于停止了搜寻，抬头怔怔遥望无尽碧空，两行泪水无声滑落。

……

于此同时。

苏子衿正抱着昏迷不醒的楚阳，在万里冰原上飞奔。

楚阳的骨骼筋脉已经尽断，心跳和呼吸都已停止，更丧失了一切生命体征。

就连赤精子，也是以为楚阳已死，这才罢手。

但苏子衿知道。

楚阳并未死。

他一边快速向北飞奔，一边打开了楚阳身上的储物袋，两枚指环和铜镜出现了。

只是，原本还算平整的镜面，现在已遍布裂纹，密密麻麻，如同蛛网一般。

深吸一口气。

苏子衿的速度骤然再次提升了数倍。

……

两个月后。

天厉子返回青秀峰，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此去玄北圣地，她接连失去了两名大有希望的天赋弟子，心中之无奈惘然难以派遣，就连修炼也始终无法安心。

负手静静站在悬崖边，她眺望北方。

初春来临。

山间冰雪容消，草树绽放嫩绿，溪水淙淙。就连东风阵阵吹来，也都有了温暖的气息。

当日发生的一切，她并未向任何人提起。

虽然知道很可能是奢望，但她还期待着有一天，楚阳和孟忘昔能联袂归来，重回青秀峰。

“首座！”

齐休问匆匆从云雾缭绕的山峰间飞至，按下飞剑，脸上尽是慌乱之色：

“属下刚刚接到消息，叶前辈突破失败，不幸，不幸身死道陨了……”

天厉子身影微晃。

他口中所说的“叶前辈”，正是天厉子的师父、左流风的道侣，金丹后期大圆满修士，叶清浅。

居然，居然被楚阳料中了……

巨大的悲伤涌上了她的心头。

父亲去了，师父去了，自己给予厚望的那两名弟子，也弃自己而去。

她紧紧闭上了双阳。

又能如何？

路，终究还是要走的。

半晌后。

她渐渐从悲伤中回过神来，目光变得清澈、凛冽、刚毅：

“备好祭品。”

“本尊立刻前去祭奠。”

“为师父守孝三月之后，本座当向掌门真人请命，令青秀峰封山。本座也将闭关突破，再不理会门派庶务。”

“属下遵命！”

齐休问躬身回答。

他虽然感到心中十分奇怪，但并不多问，复又匆匆离去。

天际。

夕阳西坠。

红得分外妖异，洒下了如血般的万丈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