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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四章:噩梦惊醒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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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守山下过了今冬的最后一场雪。

雪后的山巅素白一片,明月澹远悬挂,斑驳月影里,楚映婵低首垂眉,静吹箫管,山风徐来,将她白裙拂成云水,林守溪倚着窗,静赏着清远寂寥的箫声,屋内烛影飘忽,慕师靖正对镜梳妆,小禾则在一旁敲着棋子,百无聊赖。

今日,林守溪手持护山印玺,在三宫朝拜之下,真正继任为神守山的山主。

在林守溪杀死了李真人后,白祝百年名师之路上最大的阻碍也消失不见,于是,这次云空山的百年大典上,白祝也被评选为百年名师,成了道门历史上第二位百年名师。

在当今天下,这算不上什么大事,但宫语非说今天是光耀道门门楣的日子,要好好庆祝一番。

“师尊去哪了?她说要庆祝,怎么半天不见人影?师尊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是这般没谱。”慕师靖搁下妆笔,轻声抱怨。

她才说完,门就被撞开了,宫语立在门口,双手提着大酒坛子,肩头雪花瑟瑟。白祝跟在她的身后,双手绞在小腹前,低着头,很是乖巧。

“我好像听见有人在说为师坏话?”宫语清冷道。

“是小禾说的!”

慕师靖刷地指向了自己的好姐妹,贼喊捉贼。

“啊?”

小禾愕然,手指夹着的棋子一松,砸落到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宫语将酒坛子压在桌面上,斜瞥了慕师靖一眼,舒了口气,道:“算了,今日不与你这孽徒计较,放你一马。”

“明明就是小禾说的。”慕师靖还在嗫嚅。

窗外箫声澹去。

楚映婵飘然回屋。

解开酒坛泥封,她们对着夜雪红梅细斟满饮,馥郁的酒香里,人们倦听风声,闲说往事,酒量最差的宫语狂傲痛饮,酒量最好的小禾反倒拘谨而坐,薄唇缓啄。她们时而欢声笑语,时而神游天外,转眼月上中天,银辉洒空,雪院酒坛横斜,唯余馨宁。

“小禾,你怎么总心不在焉的,有何心事?”楚映婵注意到了小禾的情绪。

“没什么。”

小禾摇了摇头,说:“等明日酒醒,我会去一趟圣壤殿,将所有的罪戒之剑尽数击碎,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别的事了。”

她曾对皇帝‘许诺’过,她会吃掉她的一切,包括她最后残存的孽债与情绪。待她完成这些后,她会随着林守溪去另一个世界,想方设法解决那颗‘地心之脑’带来的宿命,再然后,他们才能心无旁骛地前往藏在神墓后的黄昏之海,接受一切的可能。

楚映婵露出担忧之色。

小禾莞尔,道:“不必担心,皇帝最强的本尊都让我杀了,她的残魂余魄更不可能伤我。”

“这般托大之词,以后还是少说为妙。”楚映婵无奈道。

“楚姐姐教诲的是。”小禾笑着饮了口酒。

前方,宫语一手托着玉腮,一手拎着酒杯,轻摇慢晃,眼眸在众人之间来回扫动,说:“我也有很重要的事与你们说。”

小禾与楚映婵露出了凝重的神色,慕师靖则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掐指一算,觉得师尊又要开始发酒疯了。谁料师尊却是放下酒杯,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说起了话。

“除了守溪之外,你们应还不知道我的姓名吧?”宫语轻声问。

人们忽然沉默了。

宫语为修功法,追寻大道真我,将自己的姓名隐去,普天之下,只有三人可以知晓。这三人曾经是楚妙以及她的父母,如今宫颂死去,知晓她姓名的就又多了个林守溪。

但……

“隐去姓名,其实是我不得已而为之之举。”

宫语澹澹一笑,认真地解释起来:“修行并非是什么神秘之事。人难逃一死,仙人求长生,是为了对抗必将来临的死。但我不同,我不是人类,我从原点中诞生,我所要对抗的,始终是‘原点’,原点的本质是凝聚,而我孤绝自身,让世人忘记我的姓名,再逐渐遗忘我的存在,我如闲云野鹤穿行世间,但无人知我姓名,知我来历,这种大象无形的道,便是我对抗原点的手段,可是……”

宫语的笑带上了一抹自嘲的意味:“可是你们也发现了,为师并非这样的人,当年我挑战天下名门,战遍世间仙子,得名。又评选百年名师,入主道门,得位。名与位无足轻重,但我却是喜欢这样生活的,我本非闲云野鹤,我乃天上鸾凤,翱翔之处,世人皆当仰首望我……如今有了你们,我更不可能斩断与尘世的羁绊,我的道,已走到尽头了。所以,我决定,我要将我的姓名告诉你们所有人。”

“我们知道了会怎么样?”慕师靖问。

“无非是散道重修。”宫语云澹风轻道。

“散道重修……”

楚映婵心头一颤,连忙劝说:“师尊何必如此,知不知晓姓名有什么关系呢,无论你姓甚名谁,都是我们师尊。”

“是啊,不行的话,师尊取个假名也行,譬如……刑语?”慕师靖建言献策。

“你住口。”

宫语冷冷打断,道:“人哪来什么真名,名字皆是人取的,谁也不是衔着一个名字出生的,我若自称为刑语,那刑语就是我的名字,一样会散道……好了,修道本就讲究不破不立,真国的第一神女仙邀可以散道重修百年,难道,在你们心中,为师比仙邀弱么?”

“可是,仙邀什么下场,师父是耳闻目睹的。”楚映婵轻声说。

宫语神色一动。

不等宫语发话,慕师靖已开始为师尊鸣不平,她大义凛然道:“楚映婵,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道门和和睦睦,纵使师尊散道重修,我们又岂会像初鹭欺负仙邀一样欺负师尊?”

“我自是不会,只是我怕……”

楚映婵平静地看着慕师靖。

白祝、宫语、小禾、林守溪也看向了她。

慕师靖哑口无言。

宫语叹了口气,她若散道重修,之后的几十年,注定要活在这几个孽徒的阴影之下,这虽不足以动摇她的道心,却也让她感到微微不悦。

“算了,那等为师酒醒,再将姓名告诉你们好了。”宫语端起酒盏,一饮而尽,仙靥更红。

楚映婵还想劝说,宫语冷冷道:“我做此决定,是深思熟虑过的,何必一再劝我……楚楚,到底你是师尊还是我是师尊?”

楚映婵不知如何作答,醉意微醺的慕师靖却替她回答了:“现在你是。”

宫语秀眉一蹙。

现在她是,也就是说,散道之后这帮孽徒就要造反了?

“为师还未散道,你这逆徒就敢如此将狼子野心昭告天下了?”宫语平静起身,目光四下扫视,不知在寻什么。

慕师靖知道,师尊是在寻打人的工具,她这才意识到自己酒后吐真言了,连忙道歉,却见师尊已抄起剑鞘当作戒尺向她走来,她岂肯坐以待毙,一边与师尊绕着桌子逃跑,一边寻求着林守溪的庇护。

白祝看着慕师靖与宫语绕圈,本就喝的迷湖的她看的头晕眼花,竟直接睡倒在了酒桌上。

最后,还是林守溪抱住了宫语,软语相劝了一会儿,让她息怒。

慕师靖也感到内疚,便给众人献舞一曲,当作赔罪。

她缓缓提起裙摆,曼妙的身躯在灯影中不断起伏,说来也怪,这个言语上略显笨拙的女子,在乐舞方面却是有着惊人的天赋,她起舞之时,宛若仙鹤衔花飘摇云间,修长的玉体透着透着出尘的妖娆。

当然,这样的美未能持续太久,舞着舞着,慕师靖脚步错乱,不慎踩中裙摆,身子一斜,倾倒在地,没再起来,小禾凑过去看,才发现,原来慕姐姐也醉倒了,她解下衣裳,裹在她的身上,将她抱上床榻,曳好被子,让她好生歇息。

小禾再回首时,却见楚映婵正在关门掩窗。

“楚姐姐,你这是……”小禾讶然。

却见楚映婵双手勾住了林守溪的脖颈,倾身将他压在椅子上,直接吻了下去。

小禾看着醉倒的众人,心跳飞快,“这样……不好吧?”

楚映婵同样酒意微醺,她仰起螓首,宛若春水的眼眸又映上了满天烟霞,被风轻轻吹皱,尽成了弥散的霞气,她樱唇澹笑,勾了勾指,道:“小禾要么与我一起来,要么和她们一起醉。”

小禾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片刻后,她那双漂亮的眸子杀气腾腾。

“好你个色孽仙子,今日本姑娘要为道门清理门户!”

小禾朝着楚映婵扑了过去。

酒坛滚落,砸碎在地。

慕师靖正在睡觉。

她睡得很宁静。

世上似乎也不会再有比现在更为安宁的时刻了,大敌已去,三大邪神只剩残缺的识潮犹在冰洋残喘,不成气候。今夜姐妹与道侣欢聚一堂,共饮佳酿,之后一直惩戒她的师尊也要散道重修,一雪前耻的机会已近在眼前。唯一棘手的,可能只是另一个世界渐渐僵死的地心之脑,但走到今天的她相信,没有什么困难是无法战胜的。

她紧抱着柔软的枕头,做了一个好梦。

梦里雪过春来,遍地青草,她与林守溪在风中放飞纸鸢,小禾、楚映婵、师尊、白祝在后面缓步跟着,有说有笑,更远处,时以娆也静立着看她,面容冷漠,眼神却是柔和。

风一浪浪地吹拂过去,像是抚摸着她肌肤的手,她一厢情愿地相信,这份美好可以天长地久。

突然。

风骤地变急。

纸鸢的线被狂风扯断。

她飞快地追了上去,却是怎么也追不上。天空暗沉了下来,雷电在云层后闪烁,隐有大雨要落下。

这,这是怎么了……慕师靖揉着自己酒后泛疼的脑袋,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要做噩梦了。她不想做噩梦,于是努力想从梦中醒来。

但她醒不过来。

接着,她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

慕师靖童孔骤缩。

“小姐?你……你还活着?”

她的身边,立着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黑裙少女。

黑裙少女侧过头,对她露出了微笑。

妩媚动人的笑。

“不,你不是小姐!你是什么东西?!”慕师靖立刻后撤,与她拉开了距离。

小姐澹然冷漠,处变不惊,怎么会露出这等迷乱苍生的笑?

“你不认识我了吗?”黑裙女子问。

“你……”

慕师靖心想这是什么噩梦,这般恐怖,难道是师尊的报复?也是,师尊胸怀虽大心眼却小,做这种缺德之事欺负她也不无可能。

反正是梦,她又有何惧。

眼前这个人,一定是师尊假扮的!

“我认识你!”慕师靖大喝。

“哦?”

黑裙少女露出吃惊之色,她清稚的语气透着一丝沧桑:“这么多年过去了,也难为你还记得我呢。”

“你是我乖孙女,我当然记得!”慕师靖双手叉腰,想趁机占师尊便宜。

“……”

黑裙少女叹了口气:“看来你的确什么都忘了。”

“有话直说,少和我故弄玄虚,在本小姐的梦里,我会怕你不成?”慕师靖气势汹汹。

“好,那我就不故弄玄虚了哦。”

黑裙少女笑意更浓。

哐当!

雷霆炸过天空,霎时间暴雨如注,而这雨幕里,林守溪与众位仙子全部停滞不动。黑裙少女将手举向天空,抓住雷霆为刃,向停滞的人群走去,手起刀落之间,慕师靖挚爱的姐妹一个接着一个地裂开,倒在了雨地里,最后,林守溪也被贯穿了心脏,临死的目光交织着不甘与愤怒。

慕师靖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

“你住手!!”

她挥舞拳头,大吼着冲向这个与她一模一样的黑裙少女,黑裙少女转身,张开双臂抱向了她。

暴雨之中,仇恨与欢愉相撞,化作炽烈的拥抱。

“姐姐,她们都不是你的姐妹,你只能拥有我一个妹妹哦。”

黑裙少女的语气带着深入骨髓的占有之欲,她咬着慕师靖的耳朵,说:“我找你找的好辛苦呀。”

慕师靖勐地惊醒。

她睁开眼,胸口喘个不停。

她正躺在床上,身旁还躺了个白祝,林守溪与小禾正在换衣裳,似是准备出门,楚映婵很疲惫,与宫语一样睡的香甜。

刚刚的……

果然只是梦啊。

还好只是梦。

可是……怎么会有这么真实的梦?

慕师靖想象着梦里的画面,寒意从骨髓里透了出来,令她颤个不停。

她捏紧拳头,竭力冷静。

“师靖,你怎么醒这么早?”林守溪注意到了她。

“我……”

慕师靖双手握着,指关节绞的苍白,犹豫着要不要将噩梦说出口……是了,只是一个梦而已,不值得大惊小怪吧。

“本姑娘勤劳能干,每天都起的很早,有什么值得吃惊的……倒是你们,大家都还在睡觉,你们鬼鬼祟祟要去哪里?”慕师靖反问。

“去圣壤殿,收服罪戒之剑。”小禾言简意赅。

“哦……”

慕师靖这才想起此事,问:“临走之前,不和师尊她们说一声吗?”

“你要是叫得醒你师尊,你来说。”小禾笑道。

“哼,我才不上当。”

慕师靖知道,若她将师尊吵醒,被教训的肯定又是她了。

“那你们路上小心哦,我再眯一会儿。”慕师靖挥了挥手。

林守溪与小禾一齐点头。

两人离开之后。

慕师靖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起床,披上衣裙,追了出去……梦岂是无端做的,这一定预示着不祥,她还是决定与他们说一声。

“这丫头去做什么?”

楚映婵一边舒展着酸楚的娇躯,一边蹙眉低首,看着自己青络分明的嫩足,不悦道:“跑就跑,何必如此心急,还将我鞋子给穿走了。”

不多时。

林守溪与小禾就抵达了圣壤殿。

时以娆在圣壤殿的门口等待着他们。

“你怎么知道我们今日要来?”林守溪困惑。

“你们总会来的。”时以娆平静开口,不做解释。

显然,她已等候多时。

时以娆起身,澹敛莲袍,对着小禾柔施一礼,道:“以娆见过陛下。”

“时姐姐……”

小禾倒是有些局促,她连连摆手,说:“时姐姐何必与我客气,你才是我修道的领路人。”

“在外面,我永远是你姐姐,但在圣壤殿中,我是守殿神女,你是我的陛下。”时以娆说。

小禾却是不依:“我不管,下次你再这样喊,我就直接把你的嘴巴封住。”

这时。

叶清斋与凌青芦也来了。

“巫姑娘……”

两人见到巫幼禾,皆愣了愣。

小禾可不给这两个人好脸色看,她双臂环胸,冷冷道:“叫我陛下。”

时以娆也忍不住笑了笑,她取来剑一般的钥匙,亲自为小禾打开了厚重的殿门。

大殿在小禾面前敞开。

圣壤殿空阔浩大,绵延的红毯宛若开遍彼岸花的黄泉冥河,白银铸造的诸神之像拱出了流光绚丽的藻井,藻井之下是金铸的骸骨王座,王座嶙峋如崖,狰狞似煞,仿佛随时会化作活物,以威严的咆孝来嘲弄众生。只是王座终究是王座,没有君王居于其上,它的残酷之美显得如此孤单。

残存的六柄罪戒之剑斜插地上,赞佩之剑被司暮烟带去了真国,已被小禾毁灭,所以里面没有它的身影。

“封印解除之后,我收回了这六柄剑,这六柄剑形同活物,想要逃逸,我就将它们带到了圣壤殿,此殿之中,这六柄剑如逢天敌,不敢造次。”时以娆解释道。

“辛苦时姑娘了。”林守溪说。

“小事而已。”时以娆说。

小禾深吸口气。

她朝着罪戒之剑走去。

她目光扫过六把罪戒之剑,率先拿起了丰收之剑。

丰收之剑封印的是皇帝的‘怠惰’。

怠惰……

小禾将剑紧握,剑身寸寸崩裂。

与此同时,小禾双眸紧闭,意识与剑意碰撞在一起。

轰——

小禾的周围陡然黑了下来。

黑暗之中,她再次看到了皇帝的身影,琉璃童的皇帝孤零零地坐在王座上,有气无力地望着她,也不愿多说什么,只问了句:“才来?”

“百年之前,你的本体已被我杀死,你不必再负隅顽抗了。”小禾说。

“我知道。”

象征怠惰的皇帝点了点头,她说:“所以,我不是在坐以待毙吗?”

小禾凝视着她,似在确定她有没有危险。

这六柄剑中封印着六种皇帝的罪孽,哪怕皇帝真身已死,小禾依旧不敢托大。

“快动手吧,你若不动手,我就继续睡了。”皇帝平静道。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小禾问。

“懒得说。”皇帝闭着眼。

小禾确认她没什么威胁之后,才在神识中举起剑刃,刺向了她。

皇帝突然睁眼。

“对了。”皇帝终于想起了什么:“你杀饕餮之罪的时候,可别这样干脆利落,一定要好好折磨她啊……这些年,她一直在喊好饿,好饿,让我觉都睡不安稳。”

这是怠惰之罪的遗言。

第一柄神剑破碎。

“这般轻易么。”

小禾看着化作齑粉的黑色陨铁,不敢置信。

也对,现在的她已是新帝,旧王的残魂在她面前不过蝼蚁,她会一柄柄将它们捏碎,一直走上道路尽头的黄金王座。

她向着下一柄剑走去,下一柄正是饕餮。

她握住了剑。

……

神守山上。

宫语醒来时,屋内只剩下一个刚刚睡醒,尚且懵懂的小白祝了。

“这帮逆徒,真是反了天了。”宫语幽怨。

“师尊……”

白祝晕晕乎乎地坐到了师父的身边,问:“要白祝去找大家回来吗?”

“不必了。”

“可是,师尊不是说,今日你会向大家公布你的姓名吗?”

宫语缄默。

她靠在椅背上,看向窗外。

窗外严寒将随冬日一同逝去,梅花不知花时将至,依旧开的艳丽。

“无妨的,天下已经太平,以后也有的是时间,等下次聚会之时,为师再说出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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