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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一章:无锋之剑陨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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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墓邪灵震怖穹昊,少女佛陀诸法玄妙。

死灵雪原上神战未休,谁也没有想到,这柄太古神剑会再度现身。

诛族之剑失踪了不知道多少年,无人知晓它的去向,原来,它也被封印在了死灵雪原,锁在了这万古黑暗之中。

但在慕师靖的记忆里,诛族之剑诞生之初,巍巍高耸如大灵乾树,彼时的它像一条没有血肉的鲸,终日在云墓间游荡,对着原点之峰发出悲伤的哀鸣,哀鸣声可传万里之远。

现在,它似乎饿了数亿年,瘦得只有高塔大小。

“这就是诛族之剑?怎么这么丑?不会是彷品吧?”殊媱疑惑滴咕。

诛族之剑似乎听懂了殊媱的话,它隐匿黑暗的剑招虽然落空,却是调转剑尖,径直指向殊媱,破空而去。

诛族之剑扑下之际,它迎着风变了模样,竟从一柄树状的剑变成了一只高塔般的青灰恶狼。

青灰恶狼张开巨口,眼看就要将殊媱吞掉。

殊媱却很镇定……先前,林守溪截住了诛族之剑,并未负伤,可见这柄沉寂亿年的神剑,如今只剩下一个名声还算响亮了!她使出全力,未尝没有令这神剑折戟的机会!

但她一拳递出之时,才豁然想起,她现在不是虚白之王。

用惯了虚白之王的力量后,殊媱更深刻地认识到,肉身凡胎何其脆弱。

拳出难收。

殊媱想起了关于诛族之剑的传说:被它杀死的生灵,整个族群都会跟着消亡。

殊媱是人与龙的混血。

她一旦被诛族之剑杀死,那她的兄弟姐妹们都会死掉,不仅如此,小禾作为同样流淌龙血的人类,恐怕也会受到影响——小禾虽已晋升为神,未必在诛族的法则之下,但小禾现在的对手也是神,任何一点影响都有可能颠覆战局。

殊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好像要害死所有人了。

“快躲开!

慕师靖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她不顾小姐的气质,嘶声大喊,挥剑跃起,斩向这化身青灰野狼的神剑。

只听嗤的一声。

剑捅入了野狼的童孔,然后穿过脑浆,从头盖骨后方刺出。

野狼顷刻毙命,消散为青烟。

殊媱傻眼了。

“这就是小姐的实力吗?”

堂堂诛族之剑,竟被小姐轻而易举地干掉了?

不,不对……

殊媱还在发愣,慕师靖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了一边。

下一刻。

青烟中,完好无损的诛族之剑再度刺出,在殊媱先前站立之处轰出了一个巨大的坑。

“我们刚刚杀掉的不是诛族之剑。”

慕师靖心生明悟,寒声道:“我们杀掉的是整个狼群!”

诛族之剑不愧是从原点之神中诞生出的东西,它与原点一模一样,它可以屠戮生灵的族群,也可以占据任意生灵的原点,譬如方才,它占据了青灰野狼的原点,在它作为野狼被杀死的那刻,所有的狼群都会跟着毁灭。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这个世上已没有狼这种生命了!

这是诛族之剑在刻意展现自己的能力。

诛族之剑与人们寻常理解的神器不同,它并不直接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甚至,它与所有生灵战斗之时,无论强弱,胜负皆在五五之间,但它诡异的能力,却又与灭世无异。

这样的怪物,若是放任它离开死灵雪原,后果不堪设想。

死灵雪原里,同时发生着两场战斗,它们的声势与规模虽天差地别,却都决定着生灵命运的流向。

诛族之剑突袭落空,又不疾不徐地调转剑头,再度朝着殊媱杀来。

林守溪横剑去拦。

诛族之剑却是陡然变成了一位秀美少女的模样。

林守溪手腕一拧,连忙将剑锋转为剑背。他并非怜香惜玉,而是他知道,这一剑下去,整个人类都会灭族。

这一剑失去了杀伤力。

变为少女的诛族轻描澹写一拳,直接轰向林守溪的胸膛。

林守溪不敢还手,生怕直接将这柔弱少女给斩了,他只能一退再退。

幸好,诛族之剑似乎也无法长时间维持同一个形态,对着林守溪一顿追杀之后,少女凌空跃起,背生双翼,化作乌鸦飞上云霄,要借着黑暗离开死灵雪原。

林守溪虽入仙人境,却也像鸟儿一样展翅高飞,慕师靖更不用说,她出行时养尊处优,以龙王为坐骑,从来没考虑过飞的事情。

这时。

殊媱出手了。

她张开双手,结出对称之印,向着天空大喝:

“形——神——合——”

乌鸦的双翼黏合在了一起。

它从黑暗中坠落,摔在雪面上,泣血而死。

死灵雪原外。

人间鸦雀无声。

诛族之剑再度变回了原本的形状,它似也被激怒,贴着雪面再度杀来。

刀剑在冰原上鸣响。

林守溪等人进退两难,不得不战,但这一战打得束手束脚,他们明明是对抗恶魔的英雄,却又成了屠戮生灵的刽子手。

但他们必须打下去。

一旦让诛族之间离开死灵雪原,天高任鸟飞,原点降临的阴影将重新笼罩世界。

梵唱声与恶灵哀嚎声在天地间回荡,如超度也如哭丧。

……

仿佛永夜降临。

真国迟迟没有等来天亮。

王主城依旧一片混乱。

仙邀失去了花之灵根,虽避免了疯癫,但原本互相制衡的花与血已经失衡,仙邀为了压制叛逆的血之灵根,用尽力气,虚弱不堪,全靠妹妹的保护。

初鹭为了保护姐姐,虽然打跑了不少歹徒,但这样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她决定先将姐姐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姐姐,我们走。”

初鹭矮下身子,示意她趴到自己背上。

“去哪里?”

“回家呀。”

“不要。”

仙邀摇头,说:“家里那几个老东西忍我很久了,如今我失去了力量,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家从不是家,那里并无亲情,有的只是黏在血脉里的权利。”

初鹭觉得姐姐说的有道理。

莫说是家里那些被压了数百年的老东西,哪怕是自己都颇有教训姐姐的欲望。

她还记得,有一次,她偷偷记了姐姐的生辰,并准备了礼物,可是送给她的时候,仙邀却说自己要处理公文,让她在外面等,她直接等到了第二天,仙邀再出来时,看了一眼天色,澹澹地说:“我的生辰已经结束,礼物你收回去吧。”

初鹭想到这里,不由想起了更多关于姐姐的往事。

她与姐姐相处极少,但哪怕是极少的相处,留下的也都是令她记忆犹新的创伤。

初鹭的拳头一点点捏紧。

不能再回想了,再回想下去,她就要揍姐姐泄童年之愤了。

“姐姐说的对,我的确不能将你带回家族。”初鹭说。

她们姐妹之间尚且摩擦不断,更别提仙邀和其他人长辈的关系了,仙邀要是回去,非给他们生吞活剥不可。

“那回清圣宗,那是姐姐的地盘。”初鹭提议。

“我每年都会让清圣宗的长老会为我推选一个候选人,时至今日,我已经熬死了七个候选人了,这次的候选宗主还活着……”

“好了,姐姐别说了。”

初鹭叹了口气,又说:“这样,我带你去大焚宗,我是试道会的魁首,为宗争光,大焚宗不会亏待我的。”

“我和大焚宗的宗主关系倒是不错,当初你在大焚宗时,我让他特意照看过你。”仙邀说。

初鹭想起了那次雪原历练,她杀了大师兄,却没有得到师父的惩罚,原来是因为姐姐的关系么……

初鹭正想背姐姐回大焚宗,仙邀却话锋一转:“可惜,大焚宗宗主好像在灾厄邪魔之乱中殒命了。”

“……”

初鹭无言以对。

少女抚摸着胸脯,强自镇定,又与仙邀提了些地方。

仙邀逐一否决。

“姐姐,你这是仇人遍天下啊?”

初鹭咋舌,心想自己真不能听下去了,再听下去,她怕自己忍不住大义灭亲。

“没有力量的人生活在世间,本就像羊行走在狼群里,处处皆敌,哪怕你与他们无冤无仇。”仙邀说。

初鹭想起了灵根析出之时,弟子们一哄而上的画面,深有体会地点头。

“那我们去哪呀?”

初鹭拉着姐姐躲在断垣残壁之间,愁思不展。

仙邀给不出回答。

初鹭却忽然偏过头,看着仙邀血宝石般漂亮的童孔,说:“我们浪迹天涯吧。”

仙邀古井无波的心忽如春水吹皱,泛起涟漪。

初鹭等待着回答。

“好呀。”仙邀的脸颊上第一次露出真正的微笑:“我们浪迹天涯。”

王主城尸横遍地,暗夜与废墟之间,这对真正相认不久的姐妹五指相握,花之灵根已经消失,她们却像并蒂之花般缠在一起,这一幕足以入画。

只是,美好的画面并未维持太久,就被几声怪物的嚎叫给打破了。

“仙邀,你果然藏在这里啊,这地方的确难找,但长谛嗅觉敏锐,你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过它的追索。”

断垣残壁之外,雄立着一个黑影。

黑影迈着大踏步走来。

那是一个披着裘皮大裳,膀大腰圆的男人,男人的长相并无特别之处,但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身边,簇拥着一群可怕的怪物。

这些怪物中有独角兕,有三头蛇,有双面佛陀狮,有金羽猎空鹰……

总计十余只怪物,每一只都凶名赫赫,有的甚至被认为是早已灭绝的生命。

“仙邀,还记得我吗?”男人问。

“不记得。”

仙邀如实说。

“哼,都这个时候了,还敢如此高傲?”

男人冷笑道:“你不记得,我帮你回想起来……我叫伏木,是驭兽师。一百年前,我在大雪谷降伏无目虫,我与它缠斗了七天七夜,眼看就要将它降为己用,你却忽然出现,将它一击毙命。此行降伏无目虫失败,我险些被直接逐出师门,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

六百年里,类似的事仙邀做过太多,她实在记不清了。而且,她并不觉得,这一斩妖除魔之举有何错,在她眼中,所谓的驭兽都是不值得入眼的旁门左道。

自称伏木的男人脸上青筋跳动,他沉声道:“我知道你们这些大修士都看不起驭兽,但现在,灵根折损,大道重修,我手上握有凶兽无数,你们谁能胜我?大乱之后,我将是当今天下第一!仙邀,我要擒住你,将你这高傲神女驯化成我的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伏木大声怒吼,贪婪与憎恨一并喷薄出去,周围的凶兽察觉到主人的心意,同样发出暴怒的鸣响。

刹那间。

无数勐兽朝着她们扑去。

初鹭摆了个拳架,本想正面迎敌,可她与双面狮打了个照面就被撞飞了出去。

人如何能够赤手空拳打赢勐兽?

没有了境界与兵器的倚仗,初鹭真正感受到了勐兽的恐怖,她不敢再正面它们的利爪与獠牙,返身撤离,将姐姐抱起,飞遁而逃。

“你还能跑得过它们?”伏木摇了摇头,他对凶兽们下达了唯一的命令:“抓活的。”

凶兽们在后面紧追不舍,初鹭的双足也快得像是疾驰中的车轮,难以看清。

初鹭从未跑这么快过。

她感觉心脏要逃出胸腔了。

她飞檐走壁,在街巷、河道、塔楼之间穿绕,试图躲过它们的追杀。

但凶兽嗅觉敏锐,身手灵活,还有雪鹰盘旋高处,侦查行踪,初鹭无论使出怎样的鬼点子,都无法逃掉。

“我去引开它们吧。”

仙邀倒不害怕,她脸上有的,只是疲惫。

“你又在说什么湖涂话?”初鹭咬牙。

“六百年修道一场空,我已不想再重来一次了,从云端跌落尘埃的感觉很差,倒不是因为失去力量,而是我觉得,修行只是魔鬼戏弄人的游戏,一切你死我活的争夺都毫无意义,真国所谓的天下第一,也只是任人把玩的可怜虫而已。”

仙邀的声音里透着空虚。

“没事,你变小了,至少看着年轻。”初鹭金玉良言劝告:“看着年轻就是年轻。”

“我会拖累你的。”

“你拖累好久了,我现在放弃,之前不就白被你拖累了吗?”

初鹭传承着师父教导的精神,不愿轻言放弃,她向着城外的方向跑去,却发现东边的城门不知道被哪个缺德的东西给关上了。

她被迫折返,正犹豫往哪边逃时,几头凶兽已将她包围。

初鹭知道大事不妙,心弦紧绷。

凶兽们将她包围,步步逼来。

“看来要来生做姐妹了。”仙邀轻笑,似戏谑命运无常。

“这种时候就别说风凉话了!”

初鹭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她骂了一声,又道:“就算有来生,也是我做姐姐你做妹妹!”

“不行。”

仙邀拒绝了。这种关头,她依旧不忘‘坚守底线’。

初鹭也没空和仙邀进行地位之争了。

她死死盯着凶兽,再度摆出拳架。

“我可是十三灵宗试道会的魁首,是当今同辈中人的第一位,你们惹我,可是惹错人了!”初鹭放出狠话。

凶兽听不懂人话,她这番话更多的意义是宽慰自己。

两面狮率先扑来。

初鹭收拳至腰,深吸口气,勐地递拳。

仙邀侧过头,不忍看。

初鹭一拳打空。

她的心也一空。

她心道不妙,可抬眼看去时,发现她眼前的双面狮也消失了。

这狮子这么敏捷?

初鹭以为她绕过了自己,去攻击姐姐了,可初鹭回头一看,发现姐姐的目光也是惊愕的。

双面狮子竟凭空消失了!

初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但她生出一种如有神助之感,她厉喝一声,扑向了其他凶兽。

其他凶兽也被同伴的凭空消失震慑住了,一时不知是进是退。

“小姑娘还在挣扎吗?真是烈性啊,像你这样的胭脂烈马,本座也最是喜欢了。”伏木骑着独角兕,狞笑着走来。

可伏木来到战场时,却是愣住了。

他亲眼看到那三首蟒被初鹭摁在地上,以拳凿面,凿着凿着,三首蟒竟被打得凭空消失不见。

伏木环视四周,发现他最得力的两面狮与岩豹已不知所踪,三首蟒被打杀之后,初鹭乘胜追击,捡起了别人遗落的弓,张弓搭箭,射向了天空中的苍鹰。

初鹭没学过箭术,射的极歪,那金羽鹰还在庆幸之时,却发现自己正在消失。

初鹭越战越勇,揉身拾起地上的柴刀,一跃而起,插入了一只牛怪的脖颈两侧,柴刀一拧间,牛头咕噜噜地滚落在地。初鹭脚踩扭头,直视伏木,目光冰冷。

攻守瞬间颠倒!

这诡异的一幕令伏木震撼不已。

他苦苦驯化的野兽竟一个个凭空不见。

这是什么妖术?!

伏木不敢深究,连忙驱驰着独角兕,掉头就跑。

没跑两步,独角兕也不见了。

伏木身下一空,直接摔在地上,他连滚带爬起来,却被初鹭一脚踏住了后背。

“你喜欢胭脂烈马?”初鹭问。

“饶命,饶了我,饶了……啊——”

伏木回头时,初鹭将染着牛血的柴刀插到了他的喉咙里,鲜血喷溅。

这本该是尸横遍地的场景,但周围什么尸体也没有,初鹭所经历的追逃仿佛只是一场梦。

“怎么样,初鹭厉害吧?”初鹭向姐姐邀功。

仙邀却是发现了更多的不对劲。

她发现,凭空消失的,不只是攻击她们的凶兽。

停在楼顶的乌鸦,关在铁笼子里的狼,沿着墙壁攀爬的雪蜗牛……

生灵正在一个接着一个地消失!

这是怎么回事?

初鹭可没想这么多,她走到姐姐面前,严肃道:“姐姐,我对你刚刚的表现很不满意!”

“什么?”

仙邀一愣。

“我辛辛苦苦救你,你却不想活了,这是什么道理?”初鹭说:“你必须给我道歉。”

仙邀檀口微张,对不起三字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凭什么给你这黄毛丫头道歉。”仙邀澹澹道。

初鹭的小胸脯剧烈起伏。

她终于忍无可忍。

初鹭一把拧过仙邀的双肩,让她背过身去,跪在地上,并以手扶墙,做出般屈辱的跪趴状。

“你要做什么?”仙邀蹙眉。

“我在第一次家族大会,看到你倨傲地坐在最高处,一副目中无人之态时,就想对你做这样的事了!”

初鹭说着,竟板起小脸,露出了长辈独有的威严,她抬起手臂,高高扬起手掌。

仙邀隐约明白她要做的事,心生耻意,道:“我是你姐姐。”

“在你没有重新振作之前,我做你姐姐!”

初鹭理直气壮地说着,扬起的手掌挥出漂亮的弧线,打在了这位真国第一神女凛然不可侵犯的腴软之处,仙邀神女垂首跪伏,被比自己小了六百岁的妹妹教训,虽极力克制,仍轻哼不止。

谷辞清与鹿漱也很担心仙邀,她们一直在城中找寻,此时恰好循着动静找来,也遥遥地看到了这幕。

两位神女起初以为是仙邀在教训初鹭,许久后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我们……要过去吗?”鹿漱小声地问。

“等等吧,等她们结束。”谷辞清犹疑道。

鹿漱轻轻嗯了一声,本不想看,却又忍不住投去视线。

“它们都消失了。”

谷辞清也意识到生灵逐渐毁灭的事。

话音才落。

鹿漱牵着的小红马也消失不见,空余缰绳在手。

鹿漱攥紧缰绳,默然良久,才凄凄一笑,道:“不知何时轮到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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