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司命虽然说的漫不经心，可宋子明却从这句话里，听出来了浓郁的血腥和悲凉，他愕然看着少司命，报以探询和同情的目光。

少司命瞥了他一眼，讥诮的低声说。

“你道我们荒泽人，愿意过这样的生活？”

她叹息了一声，幽幽说道。

“我们荒泽人是诸神后裔，伟大的赫夏古国遗民，在你们大德帝国建国前，就生活在云梦平原上，过着愉快而与世无争的生活……”

“云梦平原？”

宋子明可以保证，自己从来就没有在帝国古籍里，或者民间传说中，听说过这个名字。

“你没听说过云梦平原吗？”

少司命看了他一眼，又恍然大悟的说。

“也是，你们大德帝国高层，又怎么可能会，让你们这些可怜的庶民，知道这个名字呢！”

宋子明心跳的厉害，理智告诉他不要去探寻真相，可好奇心却在说——去问，去听，去看，去思索，如此，你才非仅仅是存在，而算是真正的活着……

“云梦平原，在什么地方？”

宋子明问出这句话，就感觉口干舌渴，紧张的看着少司命，听到她淡淡的说。

“远古时代，大荒泽还没出现，只有中心区域一个沼泽存在，那个沼泽的名字叫【云梦泽】。云梦泽之西，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这个平原物产丰富，我们荒泽人的先祖赫夏人在此繁衍生息，那里就是云梦平原了……”

宋子明面色大变，出声反驳说。

“不对！我们大德帝国的史书上记载明确，在我们退出神都并迁居于此前，这里还是一片荒芜，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人类存在，是我们给这片土地带来了文明的火花，创造出来了现在强大的大德帝国……”

少司命轻蔑的瞥了他一眼，满不在乎的说道。

“你可以相信你们大德帝国的书籍记载，我根本就没有说过，要你相信我说的这些话，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你们大德人可以篡改历史，但却无法篡改我们荒泽人的记忆……”

宋子明迷茫了，嘴里喃喃自语着——怎么可能会是这样呢？

少司命把所有横木捆扎完，回头对呆立的宋子明说。

“不要纠结了，快干活儿，我们天黑前必须要横渡过这个沼泽……”

重新码放好木材后，宋子明又凑到少司命身边，低声问她。

“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少司命撇撇嘴，突然反问宋子明说。

“我倒是好奇，在你们大德帝国里，是如何来解释我们荒泽人这个特殊存在的……”

“帝国新历18年，平波镇、沐泽军兴兵作乱，后被神武军镇压，沐泽军主将兵败身亡，余部遁入大荒泽残存，后自称荒泽人，帝国则称其为荒泽盗……”

少司命听了宋子明的背诵，顿时愤怒起来，而后又变成了一种深深的悲哀，她怨恨的说道。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荒谬，曾经的主人被赶出家门，变成了人人喊打的盗匪，而那些鸠占鹊巢者，却洋洋自得的变成了主上，最疯狂的是，现在几乎所有人，都认同了这种虚伪的假象……”

“难道不是这样吗？”

“是这样，当然是这样，但解释却有不同，大德帝国最精锐的沐泽军，为什么要兴兵作乱？土鸡瓦狗一般的神武军，凭什么能够把沐泽军镇压？事实是，沐泽军同情荒泽人的遭遇，对帝国的【剿灭令】而抗命不遵，大德帝国高层为掩盖事实，而调动了九边力量，最终也只是逼迫沐泽军加入荒泽人，而大德帝国因此被夜魔人趁虚而入，丢掉了战略意义重大的锦远……”

宋子明瞠目结舌，嘴里无意识的说着。

“这，这，怎么可能……”

少司命讥诮的说。

“对于一个生活谎言中的人来说，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不可能的，可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这些全都是不堪回首的记忆了……”

“那个【剿灭令】是怎么回事？”

宋子明问少司命，后者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恢复平淡，怅然说道。

“你们大德人来到云梦平原的时候，落魄如丧家之犬，是我们荒泽人的先祖们，好意收留，他们才能有个安身之地的……”

“后来呢？发生了什么事情？”

“起初，大德人和赫夏人是可以和睦相处的，但是，后来从南面过来的大德人越来越多，为了生存，不断向北侵扰，严重威胁到了赫夏人的生存，双方都需为自己的族民负责，为了生存就必须扩大本民族的生存空间，矛盾是不可调和的，最终的解决方式也唯有战争了……”

“赫夏古国的人战败了？”

“废话！否则就应该是你们大德人躲进大荒泽，而赫夏古国依旧生活在云梦平原，或许，以赫夏人的仁慈，大约会在某个偏远地区，给你们大德人划出一块自治区，你们大德人也可能会建立一个小国……”

“那个，【剿灭令】……”

“赫夏古国的人战败后，为了躲避大德人的追杀，逃到了这个诸神诅咒之地——大荒泽，那个时候，赫夏人的数量还很多，只是，全部都是老弱妇孺，青壮们都在战争里丧失殆尽了。大德帝国高层为了掩盖自己忘恩负义的行为，对驻守于【神谕城】的沐泽军，秘密下达了剿灭赫夏古国遗民的命令，只是，这个命令没有被沐泽军主将执行，而后来的九边联军清剿，更是促使沐泽军和赫夏遗民们一起，避入大荒泽成为了后来的荒泽人……”

“神谕城？你说的是天水城吧？”

“是【神谕城】，那是赫夏古国建立的城市，天水城只是你们大德人的称谓罢了，【神谕城】是赫夏人遵循诸神命令建立的城市，其中诸多辛密又岂是大德人所知道的……”

少司命说道这里，突然停了下来，不再理睬宋子明，只是专心捆扎木筏，让他心里充满了疑惑，难道说？天水城内还隐藏有什么天大的秘密不成？

宋子明心跳的像是擂鼓，突然想起来，荒泽盗攻破天水城那件事，莫非就跟这个秘密有关？

木筏扎好了，还做了个简易护栏，削制出两个丑陋但却实用的鱼尾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