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刚才叶素灵自己主动说出了口，却是意外之得，顿时让张克脑中逐渐浮现出了类似推理经验公式般的流程，并得出了一条结论：

张克丢失的记忆最彻底，基本上是忘记了一切，所以张克在每个轮回开始后，也可以清楚的记得这一日轮回发生过的一切。

而杀人魔虽然神志不清，但记得的事情却比张克要多，比如他很可能知道自己的过去时代，也知道要到哪里去取炸弹，应该到哪里去杀人，之前杀过多少人……等等信息。

可相对的，杀人魔对于每个一日轮回中发生的事，就只剩下选择性的记忆了，而且并不能完整的记住过程中所发生的一切，只能够牢记他相对感兴趣的一部分，也就是杀死目标的时候。

关于这一点，张克十分有把握确定，因为若是之前杀人魔能记住追杀过程中的一切，那他就应该躲过全部的陷阱和暗算，甚至从一开始就更换战术才对——然而事实是虽然杀人魔对某些行为有预警反应，但整体情况还是被张克绕着鼻子走，这说明他残存的记忆并不完整。

而今天所确定的，关于叶素灵的情况，则是为这个推论加上了最后一笔浓墨重彩的碎片——叶素灵关于一日轮回的印象，相对张克和杀人魔来说极为稀薄，还只停留在既视感层面的阶段，她光靠自己本人是绝对无法意识到时空循环存在的，只对某些印象深刻的事件和人物，有着一种类似于事前预感的模糊感应。

而叶素灵的失忆情况，同样也是三人之中最轻微的，她虽然对于近期发生的许多事情都十分混沌，尤其是细节上几乎无法回想起来，但她完全记得自己是谁，应该要做什么，而且大部分暂时丢失的记忆，只要得到某些环境刺激就能复苏，诸如同事的提醒、文件的记载等等。

可以说叶素灵的日常生活工作，暂时并没有因为失忆症状而遭受强烈的影响，依旧可以维持一定水平的正常运作。

以至于之前几个轮回中，张克和她的接触过程中，因为不像现在这次能够仔细详谈，所以完全没能看出她的记忆其实也出现了错乱混淆，直到这次叶素灵亲口坦白了自身记忆亦有些许不正常。

也就是说，目前情况来看，所有能在时空循环中保持一定记忆和印象的人，他原本的记忆状况都出现了或大或小，但能够被清晰察觉的问题。

而且对一日轮回的记忆越深刻鲜明，那么对自己过去的记忆便越模糊空白，仿佛就像是付出了一种名为过去自我的代价，来换取对轮回时间内一切回忆的掌控。

所以失去了全部过去记忆的张克，可以清晰确切的将每个一日轮回都记得一清二楚，仿佛时间没有轮回，而只是一遍一遍在原地踏步而已，而张克记住了每个踏下的脚印。

但总体正常生活还没有收到明显影响的叶素灵，对于轮回记忆的掌控就十分薄弱，完全感知不到自己正在一个闭锁时间中行走，只是偶尔看到一些之前留下的脚印痕迹，会感觉有那么一点熟悉。

虽然暂时还没有更多的例子可以验证这个结论，但张克觉得这并不是巧合，【轮回记忆】与【过去记忆】之间存在着你增我减的互补关系，其中一方强盛，另一方则必然薄弱。

当然，这个结论虽然不足以直接帮他找到时空轮回的真相，但无疑给了他一件强大的利器——他可以通过调查有失忆现象的人群，来精准定位其中有多少，和自己一样能牢牢掌控轮回记忆的同类。

这样一来，他就不需要再单纯的凭运气，而是可以自发寻找同伴了，毕竟有明显症状的失忆人员，特征应该还算比较明显，虽然其中可能有普通的大脑类疾病病人，但潜伏着与自己同类的时空旅者这件事，概率应该也很高。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如果能集合更多拥有相同境遇的人组成团体，想必发现真相，逃出轮回的胜算就可以大大上升。

况且，其实张克也有些寂寞了，在这日复一日的无限循环中，他逐渐感觉到周遭几乎所有人，都在抽象意义上的远离自己，哪怕是看上去最亲近的袁萌萌——因为这些人虽然和自己有着同样的物种和身体结构，可是却经历着完全不同的时空观，仿佛自己是人群中的异端，是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异数。

所以想要找到能够理解自己话语的同类，能够和自己一同努力扭转命运轮盘的同伴，是张克心底十分迫切的渴望。

另外，这条结论也暗喻了另外一件事——时间轮回的起因，或者说其机制的本质，或许也和失忆现象有关，只是张克不清楚，这两者要怎么联系起来。

总不可能是【因为“一部分人的大脑结构特殊”“能发出奇异的脑电波动”之类的扯淡理由，所以引起了覆盖全世界的时空轮回】这么民科且毫无可信度的解释吧？

想到这里，张克又有点感到头大，因为之前还察觉到，特洛伊似乎很清楚自己失忆的事，那么为了搞清楚这个结论，自己重回大学之事恐怕是不得不在计划范围中了。

不过张克暂时并不打算在最近的几个轮回里去找他，他决定先找几个能够对轮回之事有深刻认知的可信同伴后，再计划这恐怕有一定风险的行动。

毕竟虽然自己有可以不断试错的机会，但一个人所能做到的事，终究有它的能力上限，而如果可以多方位多角度的合作攻略，那么想来攻克难关的机会要大得多。

另外，他其实私心也希望，叶素灵能够成为自己的助力——虽然现在的她，尚且还无法完全理解时间轮回之事，哪怕自己向她坦诚一切。

不知轮回记忆的能力，可否被后天影响，就算可以，这么做大概也会损害到叶素灵的正常生活吧，的确是一个让人感到有些艰难的选择，想到这里，张克不禁唉的一声，长长叹了一口气。

“张克，你是在想刚才的那个叶警官吗？”

“嗯，是啊——”张克下意识的顺口答道，但随即反应过来，问出这个问题的人，居然是身旁的袁萌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