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秀才还是那副斯文公子的模样，见到人第一件事就是挽着袖口拜一拜。
“主母。”
我心急道：“秀才，水云川说糖糖的状况只是暂时的，她这几天已经能看见小煞了，小煞就是那只煞鬼，你还记得吧？”
虽然是煞鬼，但它只是吸过人的精气，并没有真的害死过人，所以我跟夜擎提过后，他一口就答应下来。
当然我也向他保证，肯定会看好它，不让它出去害人。
秀才笑道：“记得的，如此这般，也是它的造化了。”
我兴奋道：“秀才，你现在跟我进去试试看，没准糖糖已经可以看见你了。”
不想他摇摇头，再对我拜一拜，“主母，我想拜托您一件事。”
“你说，只要我能办得到，定然帮你。”
“等何小姐再问起我，请您告诉她，我已经离开了。”
我愣了下，就听他接着说：“人鬼殊途。”
短短四个字，道尽多少无奈。
想来他这些日子没有露面，都是在思考着这件事。
而现在说出来，肯定已经抱定了坚决的心态，即便我再怎么劝说，也是无济于事。
但我还是想劝，因为我不想两个彼此喜欢的人，错过对方。
“之前鬼王也是因为人鬼殊途，拒绝了卿月，可后来卿月过的并不快乐，而鬼王，也为此付出了苦寻五百年的代价。
秀才，或许我们现在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但就像是复活糖糖这件事，办法总会有的，只要我们有信心。”
“主母，云秀一介游魂，能得遇大家，共享患难，已经是三生有幸，又得遇何小姐，倾慕于她，更是上天垂怜，至于其他，云秀并没有期待过，何小姐为人纯善，她会遇到更好的人。”
我不知道说什么，劝人一向不是我的长项。
见他身形隐退，我匆忙问：“秀才，你不会走吧？”
“不会，苏云秀永远听命于小主和主母，有召必应。”
秀才消失了，我攥了攥手心，叹了口气。
有召必应，无召，岂不就是不来了？
明明是斯文俊秀的人，行的却是果断决绝的事，既让人惋惜，又让人钦佩。
晚上我问水云川，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秀才复活。
他十分傲慢指点江山般为我提供了三种完美方法。
第一种，由他传秀才秘术，让他修炼个千八百年，然后挖出他的尸骨，同样找个玄阴之体的女人让他睡，看看能不能运气好，白骨生肉，重生为人。
对于这个方法，我拍案否决，差点和他来场《爱情保卫战》。
第二种，依旧是修炼，修炼个万八千年，就能和他一样，没有肉体也能和实体一样。
这个办法虽然可行，但我和糖糖肯定是看不到了，运气好的话，轮回个一两百世没准能赶上。
依旧否决。
第三种，最干脆，最快捷，找个人附身，如果觉得不道德，就找个刚死的人附身。
对于第三种方法，我没有认同，但也没反对。
其实在我看来，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但是……如果秀才愿意行这种卑鄙之事，他就不至于在外面飘荡几百年了。
这件事。
还得从长计议。
紧接着，我又问水云川，有什么办法，能让他的魂魄和身体融合。
其实对于这件事，我一直不是太理解。
他有办法让糖糖的魂魄回到身体里，肯定也有办法让自己的魂魄回去，但每每我提到此，他都转移话题或者三缄其口。
我心中隐隐感觉，他是有办法的，只是不愿意说。
难不成……他当鬼当习惯，不想当人了？
——
第二天去医院的路上，我一直再想秀才的事情，可终究没什么头绪。
进了医院大门，我一眼望见远处那栋白色的小楼，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疯狂的念头。
“不不，这肯定不行。”
“尹墨玥你是医生，医生是治病救人的。”
“不能算计一次人就上瘾了，再这么下去，你就变成女版水云川了。”
我连忙摇头否认自己，生怕不小心想多，我就惦记上了。
突然有人拍了拍我右肩膀，我回头看了眼，没见人，正疑惑，左边肩膀又被人拍了下。
这种小把戏还难不住我，我假装又要回头，然后飞快转回来，一把就抓住了始作俑者。
瘦猴一样的浑小子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嘿嘿，姐。”
我挑挑眉，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怎么回事？”
浑小子兴奋的扯扯衣边，“你不是让我找个正经工作吗？我看见医院招护工，我就来了！”
我笑道：“不错，有长进，好好干吧，以后考个高级护理师，也是个很不错的工作。”
“嗯！”
时隔十几天，我又见到这浑小子，方才知道他名字叫赵旭，今年刚满十八岁，家里没什么人，常年在外面混着，可也没混出个好模样，顶多就是饿不死。
这次他到医院来上班，嘴巴甜加上手脚勤快，一上午就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
他偶尔会从我办公室门口路过，不时丢进来一朵花，一块糖，一个连名字都叫不出的小玩意，让我十分无奈的时候，也觉得工作不那么沉闷了。
接连诊治了几个病人，都是别的医院转过来的。
一个是少见的皮肤病，身上长了很多树根样的肉瘤，这种需要手术治疗，但是目前世界上还没有能彻底根治的办法。
还有两个是一家人，怀疑是家族基因变异引起的血液病，但要接受一系列的检查才能确诊。
剩下的几个都是误诊。
其实这种状况在我们医院很常见，这就像是，一个知名的书画大师，总会有人带来作品让他鉴定真假，但结果通常都是，真迹少假货多。
忙了一上午，我有些累，喝了口水就叫下一位进来。
我听见拐棍敲在地上的声音，还有蹒跚的脚步声，于是未看见人就先起身，准备扶一把。
是位白胡子的老人，银色的头发一丝不苟的顺着头顶梳到脑后，身上穿着件白色的丝绸大褂。
他站定看着我微微一笑，我愣在原地。
怎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