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的身子越来越不行了，墨畤蹲在厨房里，看着自己面前一大堆的瓶瓶罐罐不由得嚎啕大哭。

熬药的罐子，现在一个也用不上了，因为她没有药可以开了。

她救不了贺兰，他的身子已经被毒侵入了心脉，无药可救了。

花家一行人躲在暗处看着嚎啕大哭的她不由得抹起了眼泪。

万一一几次都想冲出去，她想给自己的女儿一点安慰，却被花叶一次一次拉了回去，紧紧的抱在自己的怀里。

这个时候，就留给他们独处的时间吧。

花家人视贺兰为亲生子，他的病紧紧的牵动着他们的心。

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模样，只是远远的看着，心都要疼碎了。

墨畤哭了一会，最后什么药也没拿，只是端了一碗糖水。

他已经够苦了，她不想让他在苦了。

墨畤回到房间的时候，贺兰还闭着眼睛。

她轻轻的走到他的面前，把糖水放到了一边。

“贺兰哥哥……”

她俯在他耳边轻声唤他，他好像听见了似得，慢慢的睁开了双眼。

看见了她，便弯起了嘴角，淡淡的笑了起来。

“无叶……”

声音几乎是若不可闻，但是墨畤听见了。

“你躺着累不累？我扶你坐起来好不好？”

墨畤眉眼里都是笑，弯起来的眼睛，让贺兰忽略掉了她红肿的眼睛。

他眨了眨眼睛，连点头的动作做的都困难了。

墨畤会意的把他扶起来，然后靠在自己的身上。

“喝药了。”

她端起那碗糖水，想要喂给他喝。

贺兰摇了摇头：“苦。”

他也知道自己回天乏术了，喝了这么多天的药，实在不想在喝了。

墨畤知道他怕苦，便为微微笑道：“不苦的，甜的。”

她喂了一勺给他，贺兰尝到了味道，嘴角扯出了一抹僵硬的笑容。

他只喝了一口，还是没有喝了。

都苦习惯了，刹那间的甜还是有些不习惯。

他靠在她的肩膀上，眼睛虚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但他的却一直紧紧的握着她的左手。

“贺兰哥哥，还记得初次相遇的时候吗？”

他说不了，她便替他说了。

“你骑着高头大马，我从窗前跌落，被你接住。我永远也忘不了你的眼神，是那么的清冷，那么的高傲。”

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滴落在贺兰的脸上。

“……别……哭……”

他的唇动了动，声音太小，墨畤没听见。

她记忆起了过往，苦笑道：“贺兰哥哥，你怎么装的那么像呢？”

明明就是奔着她去的，却还要装出一副你我不熟的样子来。

闻言，贺兰也笑了，然而却只是扯动了一下嘴角，弧度很小。

“索然无味，了无生趣，我竟然能够连在一起，当时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疯了？”

她问，却没有人答。

贺兰嘴角的最后一抹笑意也消失了，握着她的手顿时失去了力气，松开了。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抓住她的手了，到头来还是没有抓住。

“贺兰哥哥，你下辈子不要遇见我了。”

她低下头，脸放在他的额头上，黯然道：“我是你的克星，你躲我躲得远远的，好好的找个姑娘娶了吧。”

她就是他这辈子的劫，躲不开，避不掉，既然这辈子已经这样了，那下辈子就躲远些吧。

寂静小院子，墨畤抱着逐渐失去了体温的贺兰无生的哭泣。

仿佛苍天见怜，也下起了瓢泼的大雨，丝丝凉意袭上心头，寒的整个人都麻木了。

……

贺兰入殓之时，墨畤穿上了麻衣，带上了麻绳。

他墓碑上刻着的是“花无叶之夫”。

他们成过亲，拜过堂，是正儿八经的夫妻，就连老天爷都要认。

墨畤面无表情的站在他的墓碑面前，像一根木头似得，动都不动。

万一一忍不住上前，扶着她的肩膀劝道：“叶儿，我们回去吧！”

万一一一开口就带了哭腔，她怕勾起了墨畤的伤心，便立刻捂住了嘴。

他们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个下午了，站到何时是个头？

贺兰已经去了，可是他们还活着，这样的伤心，恐怕贺兰也不愿意看见。

“我想一个人呆会。”

她淡淡的说着，声音弱不可闻。

花叶知道她难受，摇了摇头，示意他们都先离开，只是并没有走远，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罢了。

墨畤盯着墓碑上的那几个字，缓缓的上前蹲在他面前，忍不住用手去抚摸上面的刻字。

一刀一划，都是她亲自刻得。

从今往后，她就是花无叶，也是贺兰名正言顺的妻子。

眼泪涌了出来，她不想哭的，在他面前她想笑的。

可是，她笑不出来。

突然间，她看见了自己的手。

右手仔细的放在眼前详细的端倪了一番，嘴角上扬了一抹苦笑。

“救不了人，何以在行医？既不行医，留着又有何用？”

她发了狠，捡起墓碑旁的一块石头，狠狠的砸在自己的右手腕上。

“无叶……”

身后传来尖叫声，墨畤直接无视，狠狠的又咂了一下。

率先而来的花槿瑜和花叶夺下了她手下的石块，花槿瑜不禁大声喝道：“你在干什么?”

花叶心疼的拿着她软绵绵的手腕，一个大男人心疼的掉眼泪。

“既不行医，要它何用？”

墨畤疼得满头大汗，嘴角却始终挂着笑意，深沉的眼底是深深的绝望。

语毕，花槿瑜和花叶顿时就愣住了。

她……还在自责？

随后赶来的万一一，直接扑到墨畤的身上，把她紧紧的抱在自己的怀里。

看着她呆滞，飘渺不定的眼神，万一一从心底里害怕，顿时就哭了。

“我的傻女儿……无叶，你看看娘啊，你别吓我。”

她强硬的搬过她的脸看向自己，然而那双绝望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任何一个人都装不下，贺兰死了，好像连带着把她的灵魂也带走了一样。

她被周遭亲人围着，耳朵里哭嚎声不断，然而她却做不出表情。

就算是听见了，她什么都做不了，浑身连一个手指头都动不了。

天空上，晚霞红了半边天。

她仿佛看见了贺兰在朝着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