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守着，告诉舅舅，不要轻举妄动。”

“是是是，小的遵命。”

郑掌柜如获大释，从地上爬起来就退了出去，小心翼翼关上门才敢大口大口喘粗气，不敢犹豫，赶忙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里面，自他走后，男子便端着茶，坐到了窗口的凳子上，隔着黑色的窗纱观察着外面，这层窗纱设计很巧妙，里面的人很容易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外面的人却是看不到里面。

刚才窗前还空无一物，就因为无意之中险些被看到，男子不敢再掉以轻心，下方人来人往，每一张面孔都格外生疏，完全分辨不出有多少是各方派来的眼线。

这种情况下，就算杨锐真是那人的儿子，暂时也还要不了他的命，父皇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风声，满天下找他，说不定这书会上就有父皇派来的人。

男子，或者说当朝二皇子萧君鄞垂首抿了口茶的功夫，方才带那个婢女出去的黑袍侍卫悄然出现在了他身边，弯腰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萧君鄞当即动作一顿，眯起的眸子直直射向杨欢所在的地方。

“那个疯子竟然收了个女徒弟，真是闻所未闻。”

“主子，要不要属下去探探底。”

闻言，萧君鄞勾唇一笑，“那个疯子想要藏起来的人，你能探到什么底。”

更何况，人这不就在眼皮子底下坐着，从刚才他就觉得不对劲，身为男子，未免太过娇小了些，就连身边的小厮看着都比她健壮，不过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倒是容易让人混淆，连他都被蒙骗了过去。

“海棠那丫头有下落了？”

这无疑也是他们的一块儿心病，一大难题，黑袍男子拧眉无奈道：“下落是有了，只不过…她现在并不在环溪村，也不在杨府，而是跟国师在一起。”

一起被主子您引回京了……

“倒是便宜了那群饿狼，既然如此，就当是送他们的礼物了，准备准备，等这件事查清楚，启程回京，这么久不见，还真有点儿想他们。”

“是。”

“给母妃的礼物准备好了？小心着点儿，碰碎了摘了你们的脑袋都赔不起。”

“是，主子放心，都准备妥当了。”

与此同时，楼下的书会也正式开始，所有人都找好位置就坐，主楼的人也有说有笑的出来，避免露出破绽，被人看出端倪，杨锐跟着坐到了主楼的二层。

白胡子老头儿意气风发站在栏杆后面，居高临下环视四周，要不是出了之前那一档子事，他的视线根本就不会关注到杨欢那边，现在，还特意往那边扫了好几眼，杨欢不用回头都能感觉的到。

“承蒙各位看得起，老夫办这书会这么多年了，从没有一次像今日这般热闹，这一切，还是得多亏杨公子，

亏的长安街的名声响彻四面八方，吸引了各个地方的人前来游玩观赏，不然啊，老夫这书会还真不一定能办的如此成功。”

立马就有人笑着讨好，“老先生谦虚了，长宁街凝聚了老先生这么多年的心血，大家伙都是早有听闻，心向往之，有幸一看，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场面话谁都会说，至于有没有人信就难说了，老头儿捋着花白的胡须，看了他一眼，调侃道：“老了老了，都这把年纪了，哪里还比得上年轻人，

老夫这膝下但凡是有跟杨公子一样出息的，老夫早就退了，毕竟年轻人凑在一块儿才有说不完的话啊。”

话音刚落，立马就引起一片笑声，有人按着他的话头继续往下说，脑子稍微清醒一点儿的，都能听出这分明就是话里有话。

这一来，老先生膝下确实无子无女，跟在他身边的，都是他手底下得力之人，唯一有点儿血缘关系的，应该就是他那个传闻中的外甥儿，之所以是传闻，是因为从来没有人见过，只是听说长相气质不凡。

二来，杨公子的背景这里的人也都很清楚，家中只有个姐姐，其他亲人很早就去世了，老先生这是存了要认亲的意思啊，连问都不问就准备昭告天下了？

任他们怎么猜测，杨欢和杨锐始终面色如常的听着，没有做出一丝一毫的反应，实则，心里早就已经辗转反侧好几个来回。

事到如今，杨欢已经百分百确定这幕后之人的身份，除了京城中人，再无别的可能，办这书会的目的再显然没有，就是为了确定锐儿的身份。

想起搬家时藏在狗洞里的那半块儿玉佩和明黄的襁褓，杨欢紧张的心情一直难以平复。

深吸几口气，背对着主楼，杨欢直接喊出声，反正她狂放不羁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她不介意再让他们多见识一下。

“一直听老先生说，那位杨公子可是还没露过面，难不成，老先生不准备让大家伙见识见识？”

该暴露的总会暴露，等到杨锐出人头地的时候，他们也会闻着味找来，还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有她在，他们要是敢动锐儿一根手指头，她就敢拿着刀端了他们的窝！

“瞧老夫这记性，一直在这说个不停，竟是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刚才的话大家应该是都听烦了的，实在是对不住大家伙啊。”

说着，回身把杨锐从凳子上拉起来引到栏杆前，“想必大家都不陌生了，这位，便是名动八方的杨锐杨公子，接下来，我们请杨公子给大家讲两句。”

杨锐也不扭捏，嘴角带笑，大大方方冲下方的人行了个礼，怎么说说什么，刚才都已经想好了。

“小辈愚钝，不敢在各位长辈面前夸夸其次，在座的，有很多都已经是可以当小辈祖父的人，小辈初掌家业，学识也谈不上深厚，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到位，还请各位长辈多多指教，如此小辈也可早日改正，

只盼着，有朝一日能达到老先生的水平，家姐便也不用再为小辈过多操劳，家父家母九泉之下也可安心。”

现场静谧无声，连大喘气的都没有，这就算是对上了？老先生刚说了想把他收入膝下，他扭脸就不给面子。

用长辈称呼在座的人不说，还把好多归为了祖父，更甚连家里人都搬了出来，明晃晃的就是在往老先生脸上抽巴掌啊。

就差直接说什么祖父不祖父的，我才不稀罕，看见没，我想要有一大堆人等着呢！

“不愧是青年才俊中的翘楚，杨公子此番言论深得本公子的心，说得好！”

如此诡异的气氛中，敢带头鼓掌的，也就只有他了，没看见老先生那张脸都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了！要是杀人不犯法，估摸着这里早就变成乱葬岗了！

所有人都期盼着他不要再往下说的时候，杨欢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刚才老先生说的话本公子还没听懂，这杨公子再一说，真是让人茅塞顿开，

本公子就说呢，这生者养着为父母，天经地义，不生者不养者，何来的父母之称？连父母都算不上，更不用说其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