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同张宁九之间情事，这会子他们已然是一清二楚，那人本自无心，只对张宁九痴心绝对，依着龙碧漱的意思，乃是造出一个张宁九来。好叫龙渊悲愤至死。

龙碧漱早知晓那人自张宁九死后，缠绵病榻数日之久。这会子稍有起色。若是再给他猝不及防的一击，指不定就这么一命呜呼，也未可知。只是如此良机，且不能失，到底难得的狠了。

她并非贤德之人，向来都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比不得其他贤德女子，好似是仲尼不死，颜回复生。怀揣天下大义，以德报怨，只怕是这样的事儿，纵使是终其一生，龙碧漱也断然做不出来。

看着那龙碧漱眉眼低垂，一脸狡黠的模样，魅影瘪了瘪嘴。

早知道是个毒计，果然如此。

若是这样瞧设相思局，想来那龙渊，不死也死。

那人本就是为了那张宁九，生死两忘，上穷碧落下黄泉，这会子若是再见着一个张宁九，必定真假不辨，任人揉搓。

“若是云公子这会子不来，等会子我也是要主动找上门去央求一二，也不知公子可有什么法子，能叫人这面上变动几分，成了那张宁九的模样。除却人皮面具，可还有些更好的法子？那龙渊，十分精明，一般招数，骗不得他的！”

闻言，云琛微微颔首。

“倒是有，只是公主哪里有那样的好人物，敢只身去蒙骗龙渊呢？”云琛知晓，这世间人大抵贪生怕死。

龙碧漱性子急躁，见着那人，势必忘了什么亡魂大计，拔刀便杀，届时打草惊蛇，被那人反打一耙，着实不好。

“自然是有的，如实没有，我自然也不会提及一二，那人跟龙渊，有着不共戴天之仇。龙渊杀人如麻，背地里头也不知是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复又朝着身边的那小宫女觑了一眼，轻声道：“将白沉带来！”

“是！”

“白沉？”云琛好似是听说过宫里有这么一个人才。擅长烹茶。“可是那个整日介都穿着一身白衣的姑娘？”

“不错，正是她。颇会些拳脚功夫，也是忠义之后，若非是龙渊暗中做了手脚，闹得她家破人亡，断然不会落得如此地步！当初我偶然救下，将她带在身边，算起来也有五年之久，自她爹娘殁了之后，她就只穿白衣衫子。父皇母后垂怜白沉身世可怜，是以不大计较！”

云琛微微颔首，正自想着，就见着那人款款而来。

容貌瘦弱，身材细长。风姿韶秀。一身白衣飘然如雪，杳然而至。目光沉沉，朝着龙碧漱行了一礼，轻声道：“白沉拜见公主！”

“白沉，现如今得了个好机会，能叫你手刃龙渊，你可甘愿？”

那人眸光暗闪，双目灼灼，朝着龙碧漱直直地跪了下去。

“白沉等候多时，若是公主当真有一良策，纵使是千刀万剐，白沉也是心甘情愿！”

她本就是恨意滔天，巴不得将那龙渊手起刀落，为自家爹娘姊妹兄弟报仇雪恨。

龙碧漱微微颔首，朝着那白沉说了一通。

那人听了，骇笑两声，轻声道：“公主好计谋，好极，好极，未曾想着，白沉也能有今日光景。那龙渊，早该死了的！”

“云公子，这一回，只看你的了！”

云琛见着那白沉，乃是个好人物，若是为了报仇，反倒是伤了自身性命，到底不好。轻声劝慰：“你这会子若是后悔，倒还来得及的，说起来，凡事千千万万，有数不清的好法子，你莫要为了逞一时之气，叫自己吃苦受罪！”

白沉听着，笑意渐浓。朝着那人福了福身子，轻声道：“多谢公子垂怜，白沉遇着了这世上最残忍凶狠的事儿，自此之后，早已将生死之事置之度外，只要是能叫我报仇雪恨，不论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公主乃是成全白沉！”

也罢了！

云琛见那人小小脸子，一脸决绝。只好对着那人脸子画影。

除却医药，云琛最喜画影，栩栩如生，堪有以假乱真之能。他知晓那张宁九容貌，那龙碧漱犹自放心不下，又找出个丹青画卷，叫那人无比描摹的九分相似才好。

大抵过了两三个时辰，见着那白沉，已然换了一个人来。

妩媚多姿，眉眼之间，极尽柔情。比之方才，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纵使是龙碧漱不喜夸人，却还是忍不住慨叹，那张宁九，确实是个世间难有的妙人。

怪不得龙渊，为她千千万万遍，阑干拍遍。

纵使是那人死了，还恋恋不忘，直叫自身害病数日之久，着实难得的狠了。

“像，像极了！”龙碧漱拍手叫好。她也不过见着那人一面，却还是将那人深深记住。只因着那么一张脸子，精美绝伦，全然挑不出半点不好。

沈千寻固然也是美的，却还是靠着气韵胜人，若是说起相貌，却是比不得张宁九。

“好生厉害的手臂！”龙碧漱啧啧出声。“白沉这般，必定能有所得！”

白沉微微颔首，看着铜镜中的面皮，哪里还能看得出原本面容。只是眉眼之间有些狠戾之气。

“再过三两个时辰，咱们就该去了！”

“这样匆忙？”魅影最怕这人冲动行事，到头来赔了夫人又折兵。反是不美。“不如等到明日？”

“不，白沉片刻都等不急了！”她骇笑连连，将那短刀藏于怀中。

龙碧漱朝着那人觑了一眼，轻声道：“不可用刀！”

“何也？”

“不干不净，不如用白骨散！”她从妆奁之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来。这东西着实厉害，是以这人一直都小心收着，不敢示人。

“这东西着实厉害的很。白沉，你可要小心才是，莫要自伤其身！”

白沉应了一声。

等到夜幕沉沉，一行人皆穿着一身黑衣，由着魅影一等护佑，匆匆赶到南昌王府。

里头灯火通明，药香扑鼻。

果然应了传闻，那萧元章气息奄奄，人命危浅，不日将亡。

龙碧漱早就查探的一清二楚，带着白沉，往主院去了。

龙渊因着萧元章病重，日日借酒浇愁，又思念张宁九，直叫心中凄惶。

凄凉独对，兀自举杯。

白沉悄悄落在园中，拖下黑衣，露出一声红衣裳。

听闻这是张宁九最欢喜的颜色。

那龙渊喝的醉醺醺，猛然间见着这一抹朱红，双眼发直，颤颤巍巍，摇摇晃晃，因着他腿脚不便，是以徐徐不前。

白沉见状，赶忙迎了上去，轻声道：“渊哥哥！”

那人一听，浑身酥软，趁着月色，看着那人面孔沉寂，分明就是张宁九。

恁的美艳。

“九儿？我的九儿！”他只当是梦，紧紧地抱住那人，苦笑连连。“只得在梦中见你一见，想煞我了，想煞问我了！”

那书相思于桐叶，赋求凰于琴中。自古有之。他同张宁九，情深意笃，情投意合，本就是青梅竹马，这份情谊，自然是旁人比之不得的。

“渊哥哥，一人饮酒没有半点意思！”她故作娇媚，迅速投毒，朝着那人嘻嘻笑着。：“九儿陪着渊哥哥吃两杯酒水，可好么？”

“既是九儿给的酒水，我自然是要吃的，自然是要吃的！”他嘻嘻笑着，不疑有他，一饮而下。

眼神愈发迷离。仿佛见着这人当初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同他日日饮酒光景，他紧紧地攥住了那人小手，哽咽道：“我悔不当初，不该依着你的意思，把你送往大燕，叫你我夫妻隔了千重万重，不得相见，你纵使是殁了，我也未能送你！九儿，我的九儿，我生生世世爱着你，生生世世！”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下了雨来，

正是一分风雨，一分愁闷。

白沉见着那人扑倒在地，只当是那人死绝了去，飞身而上，那魅影一等，脚步匆匆，迅速没了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