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柔日薄春犹早,夹衫乍着心情好。睡起觉微寒,梅花鬓上残。
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沉水卧时烧,香消酒未消。
过了日春,反倒是风雪交加,整个大燕,都在雪中,银装素裹,遥遥看去,莹白一片。平添了几分妩媚旖旎。
沈千寻好似是伤了风,整日里头都是恹恹的,不敢出头。手里抱着暖炉,着实惫懒,翻着那账本,更是睡眼惺忪。
云欢在一旁捣药,见着此般情形,不禁有些好笑,凑上前,轻声道:“主母若是乏了,在软榻上头睡一会子也是好的,这样打盹儿,莫要磕着碰着了!”
“你家主子还未回来!”她嘟囔着,冷哼一声。“这样的风雪天,早就同他说了的。莫要在外头闲逛,却是不听我的,好不气人!”
云欢讪讪一笑。
那人哪里是在外头闲逛,分明就是在搜罗那五皇子罪证,日后必有大用。又要往西宁庄走一遭,到底没有那样快。
正自说着,就听着外头有丫头来报。
“云姑娘!”
云欢听着,朝着沈千寻笑了笑,轻声道:“主母,我先去瞧瞧!”
“去吧,去吧!”沈千寻摆了摆手,依着云欢的话,窝在软榻上,合着眼,听着外头朔风滚滚,心口一颤。
“何事?”云欢朝着那丫头觑了一眼。“这样冷的天儿,你们怎的也不多穿些?若是病了又该如何是好?等会子被主母见着了。又该念叨了!”
那几个丫头嘻嘻笑了半晌,红着脸子,头上雪白一片,“夏姑娘来了!”
“当真么?”
“在外头候着呢!”
“呀!”云欢听了,倒也十分欢喜,忙道:“请夏姑娘进来吧,今儿个风大雪大,莫要冻着了!”
“是!”
云欢欢天喜地,打着帘子进了内室,见着沈千寻兀自假寐,笑脸盈盈,凑上前,轻声道:“主母可知谁来了?”
“谁?”
“夏禾来了!”
“当真么!”她忙不迭地坐了起来,好不欢喜。“哎,来的正是时候,只是这样的天儿,怎的来了,若是伤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那夏禾刚进门子,就听着了这么一句,心里一暖。脱下外头的狐皮大氅,见着那人又清丽了几分,笑意渐浓。
“主母万福!”她款款而来,穿着一身鹅黄棉衣,上头绣着红梅,倒也别致。乌发上头带着星星点点的雪花。
沈千寻见着她,欢喜更甚,忙道:“来坐!”
这兀自里头暖融融的,好似是到了春日里头,怪不得沈千寻只穿着一身单衫子,那种淡青色穿在沈千寻身上,也是格外好看别致。
“今日这样大的雪,你怎的来了?”
“哎!”夏禾苦笑两声。“前些时候就想来的,偏得下了几场大雪,本想着等雪停了再来,哪里知晓,这街上结冻,愈发骇人,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个主子到了西宁庄,我也就来了!”
“好极好极!”沈千寻好不欢喜,轻声道:“我也念着你,想着往形西宁庄走一遭,你家主子不允,只能在府中憋闷着。”
夏禾见着云欢,眉眼带笑,在一边捣药,忙个不休,朝着云欢道:“今日来,还要同主母跟云欢说个稀罕事儿!”
“嗯?”
“可还记得前些时候我说过的苓歌么?”
云欢微微一愣,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记得,记得,自然记得!”
沈千寻卧在一边,眉眼低垂。“那人不是走了么?怎的又提到了她?”
“稀奇的很,三日前,她冒着大雪,往西宁庄走了一遭,这一回要的是齐国碧漱公主,还有云琛的事儿!”
“我兄长?”云欢一脸骇然。“怎的好端端的查我兄长做什么?”
“现如今也都知道,苓歌乃是齐国南昌王的人,想来齐国这会子正是水深火热,云琛行迹暴露,这才引人注目了!”
“你可给她了?”
“给了假的!”夏禾好不汗颜、“这乃是西宁庄开户做生意之后,从未有过的事儿,只是念着云琛乃是同门,加上那人跟齐国本就没有半点牵扯,何苦带累了你家兄长?”
“哎!”云欢一脸焦灼。
早知道这齐国一行凶多吉少。果然不假,竟然被南昌王给看出端倪,知晓那人身份。碧漱公主的厉害手腕,他们一等,也都是知道的,心里固然是带着几分佩服,更多的还是恍然,生怕因为那人的缘故,反倒是带累了自家兄长。
见着云欢那副模样,沈千寻出言宽慰。
“我听元兮常说,云琛做事稳当,不会冒进,想来这一回也是如此,日后必定归来,若是危机四伏,你主子也必定不会听之任之,必定会派人接迎!”
这自然是的。
只是在这世上,只得一个云琛是个亲人,若是有个好歹来,当真是叫她也没了活路了。如此一想,这心口发疼,着实磨人的很。
想到当初在浔阳,那云琛闲居家中,要么往后山采药,三五日归还,要么就庭院花树逐枝逐朵,细数其须,侍婢随从执杯盏立在一头,只看着那人,终日并无一话。是以他们爹爹对他十分宠爱,只觉着日后云琛必定能接下云氏一族的重担,未曾想到,而后家道中落,落得如此地步。这会子云琛又身陷囹圄,着实危险,她万分惶恐,纵使是有沈千寻如此宽慰,到底还是惘然。
沈千寻知晓那人心思,也不好多说些什么来,走上前,紧紧地握住了那人小手,轻声道:“你不信我么?”
“不是!”云欢忙不迭地摇了摇头。“主母千好万好,如何不信?只是那是齐国,并非大燕,心中忧惧,到底还是有的!”
“不错!”夏禾微微颔首,看着云欢那副模样,轻声道:“主子这会子已经派人去了。依着魅影传来的消息,局势倒是十分安稳,碧漱公主把持一切,这会子乃是南昌王危机重重,苓歌为南昌王做事,自然会考虑周全,若非如此,也必定不会跑到西宁庄要他们的消息!”
“嗯!”沈千寻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那碧漱公主到底算是个好的,若是寻常人等,必定会焦灼难当。“这各国都有隐患,只有赵国,算是好些!”
三人坐在一边,吃了几杯茶水。只是沈千寻心思不宁,想的尽是那千军万马鸣鼓聚守,带头的一员大将,披挂上马,杀下关来。许是因为前些时候在凉州那头,受了惊吓,一时之间,未曾安抚心神,又在那里失了孩儿,到底叫她难熬。
这会子听了夏禾的话,愈发恹恹,一时之间没个言语。
“是夏禾多话了!”夏禾见他们二人都是恹恹的模样,心中带着几分愧怍。“这样的天儿,本不该说这样的话!”
“知道总比不知道的好,这几日,我也日日想着兄长的安危,你这会子同我说了,也叫我有了个底,不必胡乱猜疑,魅影可曾说过,何时归来?”
“最晚不过惊蛰!”
呀,惊蛰!
云欢心口砰砰直跳。
还有好些时候。
她惦念着自家兄长安危,这会子更是觉着心口发疼。“只愿早些!”
“这会子情势这样乱,稳扎稳打反倒是好些,云欢,你莫要心焦,指不定也是一桩好事!”
云欢兀自点头,也不多话,吃了两杯酒水。
这还是去年留下来的酸梅酒,温了两遭,喝在腹中,暖洋洋的。
外头风雪大作,呼啸而来。
“你今日在府中住下吧!”沈千寻朝着夏禾笑了笑、“风大雪大,若是有个好歹,该如何是好?况且那西宁庄离得远了,到底不便!”
这冬日里头最是磨人,不一会子天就黑了。这夏禾到底是个女儿家。
夏禾微微颔首,轻声道:“有劳主母!”
“这哪里有我什么事儿,这府中的大小事宜,都是云欢掌管!”沈千寻拉着云欢的小手,十分亲昵。
云欢朝着沈千寻笑了笑,回道:“主母这几日都想着出门,正巧夏禾来了,也就不闹着要往外头走走了。等会子主子回来,见着主母这样乖巧,必定十分欢喜!”
三人说说笑笑,等到了夜幕沉沉,才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