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毅本是走南闯北的大将军，日日年年都在边关，只是近几年，边关太平，是以回往汴京。他向来不近女色，遇着云欢，也算是造化，动了心，乱了情，想着秩棘丛中，非栖鸾凤之所。是以才急着迎娶她为妻。偏得那人恁的决绝，并不甘愿。

他双眼发直，念着前些日子的好处，愈发觉着恍然若梦。没有半点计较。想来那么一个小妮子，多多少少也带着几分真心，偏得这样不肯承认，他也无可奈何，总不好逼着她做些什么事儿来，到底不好。他愈发觉着索然无味，他们之间，哪里比得上箫元澈跟沈千寻，他们之间，到底是恩恩爱爱，非常人所能比拟一二。

若是遁入空门倒也罢了，也无恐怖也无悲。偏得又是割舍不下，千千万万，心里念念想想的，还是云欢那丫头，纵使是伤他至深，也是枉然。他骇笑两声，径自赶往百草厅。

遥遥就闻着药香，分外诱人，想到当初跟随云欢道百草厅的情形，好似前世今生的事儿。那么一个丫头，寻常时候最是厌烦有人待她如何如何，是没有多少耐心的。只是对这些草药，却是十分欢喜。他带着几分艳羡的心思。自己竟然连这些草药都比之不及，得不到那人几分欢喜，到底悲戚。

他喝得醉醉醺醺，想到当初还是在丞相府上的拾锦苑，看着她灯影之下，曳之以行，面容有致。虽然一身黑衣，却比那些穿金戴翠的女子，要雅致许多。

恒毅自是动了真心，偏得那人好似半点不知，求亲数次，皆是无果，他如何受得住？

泱泱汴京城，六街三市，千万人家。云欢找了半晌，也未曾见着那么一个恒毅。到了将军府上，也只说是不在，想来是真的。那人只怕是动了气，这会子是不想见她，这才躲了起来。

云欢心急如焚，猛然间想到当初那人所言，十分欢喜百草厅，也不做他想，慌慌张张往百草厅方向去了。

果不其然，看着他手里拿着一个酒壶，坐在一边，十分狼狈。也不知是在想着什么，神色之中，倒是多了几分悲戚来。

云欢看着心有不忍，走上前去，蹲在一边，看着他发红的眼睛。轻轻地摸了摸那人的脸，轻声道：“我也没说，不嫁给你，好端端的，做什么这样作践你自己，况且，逼迫着我，对你也是没有半点好处的，何苦来哉？”

“纵使是没有拒绝，可是还要延迟，多事之秋，我怕有变！”他紧紧地抱住了云欢的身子。“现如今，我备好一切，就是为着迎娶你的，你偏得不愿，叫我该当如何？自然是万分难过，你哪里知道我的心思！”

“我知道！”云欢笑意渐浓。“方才主子说起，你乃是云欢良人，是以，莫怕，云欢也舍不得就这样叫你走了去，到底也是我的折损！”

“七皇子？”恒毅一脸震惊，原本想着，七皇子箫元澈纵使是不阻拦此事，必定也不会一力促成，现如今想想，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七皇子当真是有容人之量，说起来，我一心一意扶持三皇子，那人竟然半点都不在意？”

云欢骇笑更甚。

能叫箫元澈在意的事儿着实是少之又少，况且现如今沈千寻就在他跟前，朝暮相对，自然没有什么旁的心思。想来她跟随箫元澈数年之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箫元澈最是赏罚分明，没有道理阻碍她的姻缘。

现如今红鸾星动，他只想叫他们二人尽快成婚。

“依着主子的意思，乃是希望你我二人择日婚配的，只是我放心不下主母，日后嫁给你了，必定是要住在将军府上的，到底不能常来常往，主母待我极好，我割舍不下，现如今又怀有身孕，更是要紧，是以叫你等上一等，未曾想到，你竟然这样动气，哎！”

“也罢了！”

恒毅心一横，紧紧地攥住了云欢小手，“我怕的是你心有不愿，这才惶恐，你既如此说了，我还有什么不愿？只是怕你的心！“

“你莫怕！”云欢不禁有些好笑，说起来也是七尺男儿，走南闯北，南征北战数年之久，为了这事儿，倒是比她还要女气几分。都说只有男子抛弃女子，女子伤心伤意，如何到了他们这里，全都变了。

“不是说男儿骨气，你这副模样，哪里来的骨气？”

“这也都是为着你的缘故，我知道你的千般万般好处，自然比之寻常人等还要在乎你几分，生怕旁人同我一样，将你夺走了去！还有那铁铮，对你也是真心真意，叫我如何放心的下？”

铁铮么！

她倒是许久未曾见着那人，听到恒毅提及，倒是有些念想。笑意渐浓，轻声道：“好端端的，怎么又想到了铁铮？以前那人也同你说过一二，我跟铁铮之间，没有关碍！”

“但是那人对你确是真心，他可知道，你我之间是要成婚的么？”

额！

云欢一阵错愕。她乃是个韶龄女子，这会子又未曾出嫁，自然不曾同人说起。只是箫元澈身边的手下，也有同铁铮相交甚笃的，必定也同他说了。她朝着那人觑了一眼，“就算是我不说，想来，铁铮也是明白的很，他是个好人，待我十分亲厚，莫要在意许多！”

两人说了一会子话，那人才算是好了些许，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儿，还未到七皇子府上，就见着有人来寻他，慌慌张张地去了。

甫一进了门子，就见着安西一脸揶揄地笑着。

云欢也不睬他，刚准备往离天津去，就听着那人说道：“铁铮方才给你送好东西来了，知晓你同恒大将军交好，只说是日后必定只把你当成师父，叫你莫要忧心！”

云欢怔怔地接过安西手中的雕花盒子，里头摆着的是一支梅花碧玉簪子，她猛然想起，这是当年她摔碎的那一支，未曾想过铁铮修葺得当，这会子送来，只当是物归原主了。

安西见云欢此般模样，万分感慨，“纵使是说这姻缘天定，到底还是叫我觉着愧对铁铮，这些年来，铁铮待你如何，乃是我们不消说的，若非是猛然间来了一个恒大将军，指不定，你们之间，已经有了结果，也未可知！”

“莫要胡言乱语！”云欢冷哼一声，径自去了。

沈千寻已经醒了，躺在软榻上，手里捧着一本古籍，箫元澈在一边给那人打着扇子，一脸宠溺。

见着是云欢回来了，沈千寻问道：“如何，恒大将军可还欢喜？”

云欢小脸一红，轻声道：“那人是发了癫了！”

“那也是为着你的缘故，我知道，现如今我怀有身孕，你想着伴我左右，但是也不能枉费了自己姻缘，若是那人待你极好，莫要迟疑，就嫁给了他，叫你日后安平，我也快意！“

云欢心里一动，向来都知晓沈千寻的好处，这会子更是如此，走上前，紧紧地握住了沈千寻的小手，轻声道：“多谢主母！”

“谢我做什么？你应得的罢了，恒大将军从未对谁有过如此真心，也算是你的造化了！”她随手拿了一个蜜饯，笑脸盈盈，“只是我习惯了身边有你，日后你若当真出嫁，我反倒是不习惯了。恰好你兄长现如今羁留齐国，还未归来，等你兄长回来之后，再做计较！”

“正是这个道理！”云欢应承了一声，笑脸盈盈。“主母，云欢是想着伺候主母等到生产再做打算的，并不着急！”

“那可不成，算起来，还有数月光景，真是难为恒大将军了，爱上了你这么个奇奇怪怪的小妮子，只能苦熬着，半点由不得人，这男子，到底是想着要早些娶妻，况且，他对你还是真心真意，这样待他，未免叫他煎熬！”

果然，沈千寻说的都是金玉良言。

云欢低垂着脑袋，也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