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寻气闷，却又是面如冠玉，好不喜人。唇如涂脂，愈发娇媚。好似是酡颜醉脸，被箫元澈捧在手心里头。只余下一双墨如点漆的眼睛，扑闪扑闪，自顾自地看着他。
他为着天下苍生，到底也带着几分真心。箫元澈这位为着旁人，她也觉着不妨事。只是那萧宁硕，还是这大燕皇帝，偏得一心念着霞举飞升，长生不老。天地同寿，日月同庚。半点不问朝中事端。只怕是连紫云山之中，有些什么计较，都未曾知晓一二。
这么一个烂摊子，倒是甩给了箫元澈。
她心疼不已，紧紧地攥住了箫元澈的大掌。
这人世间，到底比不得那九重天上，哪里来的什么紫芝瑶草之属，碧藕金丹之类。那人恁的不开窍，也不知是吃了大鹏的什么慢性毒药，这会子自害起身姑且不论，还叫箫元澈跟着吃苦受罪，这又是什么道理？她气呼呼，坐在一边。动弹不得。
“莫要动气！”箫元澈好生劝慰。“我一切小心，不叫你焦虑，可好么？”
“不好！”沈千寻冷哼一声，把玩着自己的三千青丝，骇笑两声。“做什么这些都成了你的担负？分明是皇室一等的担承，这会子，倒都是你的事儿，哼！”
“日后，这天下是我的！”箫元澈握住了沈千寻的小手。“也是你的。若是置之不理，任由发展了去，日后，指不定会如何如何，难道你忍心么？”
沈千寻也不应声，知晓那人好处。也不同他计较一二，只晕晕乎乎坐在一边，头晕眼花。
俗言有云：货有高低三等价，客无远近一般看。到底要让萧宁硕知晓一二，莫要辱没了这人真心才是。她心心念念着，自觉十分小气，偎在箫元澈怀里，冷哼一声，再也没了言语。
箫元澈低头一看，那人睡得正熟，没了半点动静，睡颜着实可爱，他见着欢喜，一夜无话。
都说是长安虽好，不是久恋之家。龙渊在汴京城中住了已有三五日光景，不得见张宁九也便罢了，又听闻那萧宁硕病重，皇宫禁令森严，连带着皇子进进出出，都要仔细盘查，不消说带人进宫。张宁九也出不得宫，日日对着那半死不活的萧宁硕，着实气恼。
这会子，那人已然说不出半句话来，躺在龙榻之上，活像是个活死人。
张宁九看着那人，骇笑两声。
“怎么？这会子倒是神气不得了么？被你蹂躏数年之久，也亏得你有如此报应！”
那萧宁硕听着，两眼儿红红，偏得这会子已经说不出半句话来，暗自焦灼。看那神情，连带着这会子，还不知到底是出了何事。疑窦丛生。
张宁九看着手里的药丸，金莲款款，走上前来。看着那人的眼神，带着几分狰狞。
“能叫我张宁九伺候这么些年，也算是你的造化了，怎么？还有什么不满的不成？这会子，你纵使是死了，也要无怨无悔才是。这仙丹，可是你自己求来的，若是不吃，未免浪费，你在轩宁宫，也算是住了那么些日子了，到底是个不容易的，怎么？这会子倒是不吃了？我来伺候你，吃一口！”
那萧宁硕一听，登时就有些恼了，偏得这会子头晕眼花，没有半点计较，更是浑身乏力，哪里是这人对手，颤颤巍巍，哆哆嗦嗦，看着那人的眼神，满是痛心。这一生一世，他都未曾对哪个女子，像是对待张宁九这样真心真意。只是这一连数日，张宁九对他百般折磨，他才算是看清了一星半点。这女子，分明就是来谋害他的。
“张……张宁九，我如何……如何对不住你！”
张宁九听了，骇笑更甚。
“看样子，你这是真的气急了，还能憋出三两句话来，莫要感激我，叫你得了这么多的好处来，说来也是，你这一生，无忧无惧，得了这皇位，更是十分轻易，可怜，可怜，晚节不保，到底要毁在我的手里！”
一听这话，萧宁硕烛泪滚滚。说不出的凄伤。
“你且放心，你若是一命呜呼，龙御归天，到底还有元章继承大业，到底比你要好上许多，我这腹中孩儿，也有许多好处。啊，忘了同你说了，元章不是你的孩儿，这个，也不是你的！”
萧宁硕气血攻心，呕出一口子荤血，晕了过去。
张宁九骇笑两声，扒拉着那人的嘴巴，将手中的丹药，径自喂了下去。又掏出怀中的帕子，擦了擦手，扬声道：“太医何在？”
外头的那些人，早早儿地候着，听着张宁九的声音，也不敢造次一二，忙不迭地走了进去。
当见着那地上的血迹之时，早就是魂不附体。
“真是造孽，方才皇上吐出了一口子血来，你们赶紧过去瞧瞧，可是有什么大碍么？”张宁九不慌不忙，坐在一边，轻咂了一口子茶水。见着周遭珠光鸣翠，骇笑更甚。不过数日，这整个大燕都是她的。这么一个痴傻之人，哪里比得上龙渊头脑。她半点不动，看着那些太医，大汗淋漓，一脸为难的模样，愈发欢喜。
“贵妃娘娘！”那些人一一跪倒在地，一脸张皇。“也不知是怎的，前些日子，皇上龙体还十分康健，只是这会子，却是一日不如一日，好似是有不胜之状，只怕是……只怕是不大好了！”
“不好？如何不好？你们莫怕，直说便是了，说起来，你们都是太医院的佼佼者，本宫，自然是信你们的！”
闻言，那带头的王太医说道：“皇上怕是不中用了……”
说罢，呜呜咽咽，哭了一场。
张贵妃听了，当真是欢天喜地，摆了摆手。
“也罢了，如此嚎哭像是个什么样子，此事与你们又有什么干系？莫要畏惧，出去吧！”
“是，是！”
那些人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张贵妃愈发得意洋洋，一路上穿花拂柳，走到了自己的寝殿，见着箫元章在里头候着，见着是自家母妃来了，忙不迭地走了过去。
“母妃，可是从父皇那处来么？”
“不错，过些日子，只怕就成了那人丧日了，好极，好极，数年辛苦磨一剑，总算是有了结果，燕然勒功，果然欢喜，你今日前来，可是为着你爹爹？”
萧元章应了一声，又怕隔墙有耳，搀扶着自家母妃，进了殿门。
“可能进宫前来一会？还是说，你爹爹这几日就要走了么？”张宁九又添了几分悲哀，摸了摸自己还未显怀的肚子，心中悲哀更深一层。原本想着，他们和和美美，共度一生的，只是现如今看来，也不知是要等到何时。
朝朝暮暮，暮暮朝朝，永不离分。才是正经。
萧元章知晓自家母妃心思，轻声道：“现如今父皇人事不知，母妃只要得了父皇的金牌，就能出宫，往别苑走一遭，也是好的。只是儿臣又怕若是被旁人看了去，大为不好，这会子至关重要，可不能有半点差池！”
这话固然不错，只是张贵妃如何听得？骇笑两声，摆了摆手。
“不妨事，纵使是被人看了去，我也半点不怕在深宫之中，数年之久，这会子若是还是前怕狼后怕虎，倒是白活了一遭，你好生安排，我明日出宫！”
张贵妃出宫之时，只代理紫烟。这是萧元章的手下，武功高强。
看着汴京城中，松柏高耸，童童如车盖。遥遥看去，团团簇簇都是绿色，她欢喜更甚。
听着这六街八市，笙簧萧鼓，好不热闹，杂奏频吹，欢天喜地。她也不张皇一二，坐在马车里头，好容易才到了别苑。
她任由紫烟搀扶着她下了马车。
龙渊在外头候着，见着是张宁九来了，忙忙上前，紧紧地握住了那人小手。
“累坏了你了吧？”
“不曾！”
两人携手进门，其余人等都在门口守着。
“那老皇帝这会子已经是行将朽木，是个不中用的了，想来，再过不久，这天下，也都是咱们的了，你可欢喜？”
“欢喜，更欢喜的是，你要同我一处，长长久久，再也不用受那相思之苦。这些日子，当真是折磨死了我了！”
闻言，张宁九娇媚一笑，亲吻着龙渊的面庞，轻声道：“老皇帝，必死无疑，只是，大燕如此，那齐国呢？你可有些进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