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欢默不作声，心口发颤。

魂不附体，跟着沈千寻一等，回了拾锦苑。

箫元澈跟沈千寻自顾自地说着话，外头寂寂无声，往常他们说话，都能听着云欢捣药之声，今日倒是十分静寂，想必是那小妮子有些心事的缘故。沈千寻耸了耸肩，朝着箫元澈笑了笑。

“云欢到底是个姑娘家，有些心事倒也平常！”

箫元澈并不应声。

别的姑娘家有心思，倒也是十分平常，只是现如今的人乃是云欢。

自箫元澈认识云欢开始，这小妮子就没有为了寻常琐事分过心神，一直都是那样，兢兢业业，想着他们浔阳云家的医术。想要传承衣钵，是以十分刻苦。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想着寻常女儿家的情爱之事？现如今知晓云琛活着，云欢倒是好了些许，却也是日日捣药不停，刻苦钻研，今日倒是奇了怪了。

他心中隐隐知道，这必定是跟恒毅有关，那人倒还真是好本事，能叫云欢分了心神。这一头的云欢，胸口发疼，浑身战栗，坐立难安。来回踱步，说不出的困苦。

心有乱麻一堆，不知道该如何计较，难受的厉害。

怎会如此？

她苦笑两声，有生之年，从未对谁有过此般心思，现如今遇着了恒毅，那么一个大将军，怎么就变了一副样子？真是奇之又奇。

欧阳钰脚步匆匆，来时见着云欢呆愣站在一边，动也不动。愈发觉得好笑，走上前，轻声道：“今儿个云姑娘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小女儿心思想着？与我说来听听！”

云欢被欧阳钰委实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摸了摸自己的侧脸，看着欧阳钰的眼神，颇有些怨怼。

“好端端的，欧阳公子这是做什么？好生吓我！”

欧阳钰讪讪一笑，看着那人的眼神，带着一丝丝的狐疑。

“真是奇了！”他笑了笑，“云姑娘平日里头十分警惕，今日怎么我来到你跟前，你都半点不知呢？”

里头的沈千寻，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忙不迭地走了出来。

果不其然，正是欧阳钰，这人现如今春风得意，因着安宁日日出宫，十有八九都是来看他一看。他心里欢喜，日日身姿轻盈，来回游荡。

“你这人，怎么又来了！”沈千寻看着欧阳钰，冷哼一声，“倒是来招惹我们云欢！”

“哎呀！”欧阳钰止不住地喊冤，“这与我何干？这云姑娘日日精细，今日我见着她着实奇怪，这才走上前来看上一看，哪里知道，把她给吓着了！”

沈千寻抿了抿唇，委实有些尴尬。现如今这云欢，必定是心乱如麻，这欧阳钰恁的没有眼力见儿，竟然赶来叨扰。沈千寻推着欧阳钰进了内室，朝着云欢笑笑。“莫要理会他！”

云欢苦笑两声，朝着沈千寻行了一礼，轻声道：“小姐为着云欢考虑，云欢自然清楚明白，只是今日，云欢却是半点不懂，想着请教小姐一二！”

“嗯？”沈千寻依着一边的藤椅坐了下来，石矶上头摆着药具。沈千寻把玩一二，满手药香。云欢挨着沈千寻，轻声道：“小姐，云欢这心里头，乱懊糟的，也不知是个什么缘故，奇怪的很。又念着那大将军，想着那大将军，想来是我这心里头也知道自己做了错事，要让我去赔罪来了！”

沈千寻一听，笑意渐浓，却也不说破，看着云欢说道：“你若是当真如此想的，倒是不如往大将军府上走一遭，跟那人赔个不是，看你这心里，可会好受些！”

云欢深觉有理，话不多说，忙不迭地出了府门。

那云欢刚走，箫元澈跟欧阳钰就走了出来，看着沈千寻一脸姨母般地笑容。

“你这妮子，这样害她！”欧阳钰摆了摆手，“母后只想着你十分羸弱，要人贴身护佑，哪里知道，你这样厉害，哪里需要旁人护佑？”

“我不需要你，我要我元兮！”沈千寻走到箫元澈跟前，依偎进去，轻声道“这事儿若是我说穿了，云欢必定惶恐，倒是不如叫她自己发现了去。只希望恒毅莫要辜负这样的好姑娘，云欢跟了我这些日子，我对她的脾性分外了解，这样的好人物，就该遇着一个好人！”

欧阳钰笑意渐浓，看着沈千寻那张小脸，笑道：“现如今，我这位好妹子，倒是成了保媒的了！”

沈千寻听了，冷哼一声。

“四皇兄近日里头跟安宁公主感情和睦是也不是？是以这样打趣我来了。元兮，你叫他走，我不愿意见着他！”沈千寻半是打趣半是认真。这人跟安宁公主交好，他们自然是乐见其成，说起来这人也对她极好。沈千寻朝着欧阳钰笑了笑。“四皇兄若是打定主意要迎娶安宁公主，就要备下瑶台巨阙，五色艳霞，那人十分矜贵，你莫要错失良缘！”

那一头的云欢，见着跟前偌大的将军府，倒是生出了几分怯懦。

她如此想着，刚想走，就见着一个白发苍髯的老翁，拦住了云欢的去路。笑道：“这姑娘着实俊俏，想来是宫里的人找将军的，你随我来，我带着你见将军便是了！”

云欢心里暗惊，想来是他在等人，这会子，将她错认了去。她莫名的有些尴尬，有些鸠占鹊巢的罪恶感。跟着那老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等到了将军府里头，云欢才算是错愕非常。

这哪里像是个府邸？分明就是个没顶的山洞。

其中青栀馥郁，绿叶阴森。分明是日中时分，在这林间走着，未曾有半点光影打将下来。全是蒙阴。复行数十步，又见着什么荼蘼架，木槿台，牡丹亭，芍药园。郁郁葱茏，好不热闹。云欢心里想着，在拾锦苑中这些花树倒也十分茂盛，却是比不得这其中分毫。

若是被沈千寻见着了，必定是要问那人讨好秘方来的。

晴明丰日雨干时，草满花堤水满西。

这里头交相掩映，虽没有寻常宅院的富丽堂皇，但是十分雅致清新，更是古朴异常，叫人见之忘俗，十分欢喜。

那老翁见着云欢这样欢天喜地的笑着，忙道：“仙娥是个明白人，跟我们将军一样，也喜欢这些东西，可见，仙娥也是个知事的！”

云欢还是头一遭被人称作“仙娥”。若是这老翁知道迎错了人，又不知道该是什么景象。

七弯八拐，到了那人书房。门垂半柏，背靠青山，周遭还有野菊芳兰之属。倒也别致。若非是这老翁告知，此地就是书房，云欢必定是不信的。朝着那老翁讪讪一笑，伸手摸了摸鼻尖，苦笑两声。

“此地便是书房了么？”

“可不是！”老翁笑道：“我们将军最喜欢山林，幸而在汴京城中多有丘陵，这府邸，也就是因为这背后靠山，才选下来的，若非如此，我们将军还有更好的去处哩！”

老翁帮着云欢敲了敲门，扬声道：“将军，宫里头的人来了！”

那人应了一声，半晌方才开了门子。只是当见着来人乃是云欢，那要双眼之中狂喜，如何都遮掩不住。他忙不迭地将云欢迎了进去。这里头更是十分简洁，一个黑木方几，上头摆着笔墨纸砚，旁边花草繁盛，花草之中还摆着一个偌大的鱼缸，里头有数条锦鲤。上头漂浮着水荇之属浮浮沉沉，映着外头稀薄的天光，浮浮沉沉，十分好看。

“云姑娘怎么来了？倒是叫我欢喜的很！”

这样直接！

云欢又被那人闹得羞红了脸。沉吟半晌，方才说道：“倒也无事，只是想着我对将军说的那些话未免太重了些，是以前来赔个不是，好做宽慰！”

“不妨事，不妨事的！”那人一听就急了，忙不迭地走上前，“这算得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