旎罗人作乱之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奈何萧宁硕日日都想着长生不老。这事儿一日耽误一日，近郊的渔民也不知道死伤多少。

云琛日日救人，偏得那伤患只增不减，眼看着这附近渔民无一人敢出海打渔，日日饥荒。无可奈何。

月凝宫的人得了箫元澈的令法，赠药施粥，打的都是丞相府上三小姐的名号，一时之间，那沈千寻迷迷糊糊、莫名其妙就成了这人人称道的大善人。

是日，玄真云游，甫一迈出紫竹林，就闻到一股子腐臭之气，刚巧见着一个旎罗人，大快朵颐，食啮人肉，见着玄真，仓皇出逃。玄真轻扫拂尘，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那人已然送了性命。

玄真走上前，看着那已经死了的百姓，眉头微蹙。若是长此以往，这大燕危矣。

萧宁硕毫不作为，这些旎罗人是愈发猖狂，若非是有箫元澈从中打压，想必这些人必定是无法无天了。玄真一袭白衣，刚到近郊，就见着云琛，满头大汗，那长棚下头有成十上百个简易的小床，上头躺着的都是缺胳膊断腿，或是肚腹腐烂的男男女女。看样子，都是被旎罗人所伤。

见着玄真，云琛忙不迭地朝着那人行了一礼。早先时候，云琛重伤未愈，一直跟着玄真修行，若是说起来，这玄真，也算得上是他半个师父了。

“师太！”云琛朝着玄真苦笑两声，“师太如何来了？”

“天降大雾，算得大燕有难，是以来了！”她半开玩笑，看着那些人一个个儿的都是重伤，看起来着实可怜，又想到方才那旎罗人的猖狂，眸光暗闪。“都是旎罗人？”

“不错！”云琛微微颔首，虽然说起来如此匪夷所思，偏得还是真的。那些人，一个个儿的无法无天，也不知道伤了多少无辜百姓，偏得那老皇帝还没有半点计较，这才助长了这些人的气焰。若是个好的，怎会如此？“今日倒还少些，前些时候，当真骇人，多亏了主子，日日派着暗卫暗杀旎罗人！”

玄真长叹一声。

单凭着箫元澈，终究不行。

这燕国地大物博，现如今也还只是汴京城，若是日后蔓延到了别处，这大燕还要不要了？她原本就是不管俗事的主儿，这一次若非是为着箫元澈，断然不会出山。终究，这日后也是箫元澈的天下，如何不管？

“旎罗人怕是全来了！”玄真骇笑两声。“当真稀奇，那人现如今当真是只想着长生不老了。连家国都顾不上了！”

就算是活了千儿八百来岁，也不过就是虚长罢了。

那萧宁硕原本是个明君，现如今倒是变得愈发不可描述了。比不得箫元澈一分一毫。

“可不是！”云琛苦笑更甚，倒是苦了他们，昼夜不息。念着这些人的性命，也是不得安心的，说起来，他也是大燕子民，况且医者仁心，如何不管？说到底，都是心境问题罢了。“师太的意思是？”

“我来帮你一把！”玄真笑意渐浓，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瓷玉净瓶来。“这里头倒是有不少好东西，洒在这护城河里头，我必定要让那些旎罗人无所遁形！”

知道玄真向来极好，手段高明，又没有别的出家人那样讲究，这给的东西，必定是个稀罕物什。他微微颔首，朝着那人笑了笑。

现如今已经到了暮秋，一入了夜，颇有些凉意。只见得那天上一勾新月，洒下千万点光华，周遭三三两两几颗小星，看起来分外羸弱可怜。

云琛站在护城河的源头，身边还有一个穿着无垢衣的玄真，甫一将那玉净瓶中的粉末倒进护城河，就见着那河水翻涌不跌。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见着数个旎罗人呼天抢地，从水里一跃而出，已然是死了的。

“逼我杀生！”玄真耸了耸肩，念了几声往生咒。脸上带着一丝丝的悲悯来。

好生厉害！

云琛暗自佩服，看着玄真的眼神，更是带着几分敬仰，朝着那人笑了笑，轻声道：“师太可否告知，这是个什么东西？”

玄真哈哈大笑，看着云琛一脸不解的模样，笑意渐浓。

“你可是云氏一族的后人，难道说，你都不知这是什么不成？”

“闻起来倒像是寻常石灰！”他兀自奇怪，“只是寻常石灰，哪里有这样厉害？”

“嗯，加了些别的东西，白樗，白樗遇着这东西，倒是十分玄妙，偶尔发现的。这会子对付旎罗人恰恰好！”她不偏不倚，看着那些旎罗人的尸身，冷笑更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些旎罗人，如此胆大包天，全凭自己欢心，不知道吃了多少渔民，也算是报应了！”

拂晓时分，天光乍现。

大将军府中一片嘈杂。来来往往，进进出出。

恒毅一脸沉肃。得报那护城河边全是旎罗人的死尸。原本他就十分在意旎罗人吃人之事，一直都在暗中打压，未曾料到，一夜之间就死了无数个旎罗人。

原本萧宁硕对外宣称，这些旎罗人也不过几十个罢了。只是现如今看来，几百几千不止。他们都往汴京城来做什么？

恒毅眉头紧蹙。只怕不只是汴京城了。大燕的子民，若是受到了这些人的迫害，岂不是冤枉的很？

“不论是谁做的，都是好事！”恒毅眉头微蹙，原本就十分忧心，那些旎罗人作乱，没有降敌之法，现如今可算是好了，死了这么多，也好过日后大燕子民受苦受难。

“只是……”那副将颇有些迟疑，“昨儿个在城北那头又发现了两具尸体，都是咱们大燕子民，还有三五个伤患，要及时看诊才好，听闻近郊有个神医，一直都在诊断这些被旎罗人所伤的渔民！”

“随我去瞧瞧！”

恒毅赶到云琛那处的时候，晨光熹微。远远就见着那里炊烟袅袅，想必是在熬制汤药。

他走近一看，那云琛看起来倒是分外眼熟。他细细想来，这人跟沈千寻身边的那个傲气丫头云欢，生的十分相像。只是云欢看起来更加玲珑别致，生的一副好皮囊。这人看起来傲骨铮铮，看起来也不好招惹。

云琛是认得这位大将军的，见着那人来了，毫不意外。

“大将军！”他朝着那人笑了笑。“大将军今日怎么得空儿来了？”

若是被人听着了。必定会以为他们乃是旧相识。

恒毅愈发觉得古怪。朝着那人笑了笑。

“倒是不知神医是谁的手下？来做好事来了？”恒毅带着十成疑问，看着云承手法灵活包着草药，身上都是一股子药味儿。

“七皇子的人！”他供认不讳，依着箫元澈的意思，就是要招揽恒毅，跟他一起抗敌的，既然是这人找上门来，乃是一个绝好的契机。“一直都听说恒大将军最是忠善，这会子大燕有难，怎么就不管不顾了？”

“不管不顾？”恒毅冷笑两声，他倒是暗地里管了数日有余，奈何没有此等子好本事，不过就是杀杀几个旎罗人。未曾想到那七皇子看起来诸事不管，竟然也派人来做这样的好事。前些日子听闻沈千寻派人赠药施粥，他已然是十分纳罕，现如今得知此事，愈发觉得他们二人十分般配。

“那旎罗人何其厉害？又有皇上护佑，我不过就是一个臣子罢了，还能跟皇上斗法不成？”

“我家主子说了，若是大将军愿意，倒是可以跟他齐心协力打压旎罗人，这个跟皇位权术没有半点干系，都知道大将军护佑三皇子多年，又是个难得的人才，只是七皇子没有旁的意思，为的只是大燕罢了，还请大将军好生思量思量。现如今大燕子民死伤无数，此等子情形，难道说，大将军还要视而不见不成？”

看样子，这云琛早就在等着他了。

恒毅负手而立，看着这护城河，河水涛涛，苦笑更甚。

“也罢了，就依着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