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那沈千暮被别人毁了容貌，后来才知道，不过就是贪嘴，吃错了东西，这才起了红疹子。

当日云欢见着了。只说无事相安，未曾料到，不过三五日光景，那人脸上的红疹子愈发多了，这才着急，急急忙忙托了绿衣前来找了沈千寻。只说是要让云欢过去瞧瞧。

云欢委实不大愿意。三日前小喜出殡，云欢也累坏了，这几日都在拾锦苑里头，十分惫懒。

沈千寻委实怜惜，想着这精通医术，在某些时候也是一种麻烦。人人都来求助，若是不帮衬着些，到底过意不去。

“不是有太医么？”云欢睨着绿衣，一脸冷凝，“好端端来让我去做什么？不过就是寻常小疹子，找个大夫来看看也就是了！”

绿衣更是为难的很，若是她就这么回去了。只怕又是一顿毒打，受到那人欺凌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好容易才有了些许希望，哪里肯放弃。

“三小姐，求你了！”

“这事儿求我无用，云姑娘这几日累了，我也心疼的很，她若是不愿意，这事儿也就罢了！”她绝对护佑自己身边的人，况且还是云欢。

云欢心里多少有些感动，沈千寻待她极好。现如今是愈发能看出来了。她对身边人都是如此，掏心掏肺。

她心里欢喜。觑着绿衣的眼神都开始慢慢柔和起来。

“也罢了，我若是不去，必定叫你为难，只是日后不论你家主子有什么不爽，就别来找我，我又不是这丞相府上的大夫，我是三小姐跟七皇子的人！”

“是是是！”绿衣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日后定然不会再来了！”

沈千寻手里摸着九千岁柔软的绒毛，看着云欢那样懊恼傲娇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不愧是箫元澈身边的人，就算是动气的模样都是如出一辙，倒也叫人十分欢喜。

跟着绿衣穿过拾锦苑，经过九曲回廊，看着那庭院森森，她平添了一股子烦闷，她向来是不大喜欢大夫人这个院子的，感觉就跟大夫人那个人一样，阴森森，又带着一股子戾气。

“大夫人也在？”云欢挑了挑眉，心里老大不快。“你家主子怎么日日都在揽月轩，不在自己院子？”

“额！”绿衣颇有些无奈，耸了耸肩，“娘儿俩总有许多知心话要说的，况且这揽月轩大的很，也不妨事！”

云欢再不多话。这母女俩都是十分狠毒之人，现如今就算是死了，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甫一进了揽月轩，抬头便是偌大的金匾，上头写着“揽月轩”这三个大字。云欢倒也不是头一次来，却是头一次这样细细打量，越看越觉得稀奇，不过就是一个院子，要这么大的匾额做什么？隐隐听到水声。

她侧耳，未曾想到，这揽月轩中还有温泉。

“揽月轩还有温泉不成？”

“是活水！”绿衣笑得温婉，“水很和暖，这个时候去沐浴，最是舒服不过！”

云欢微微颔首。想来也是。像是大夫人那样的人，最是懂得享受，这揽月轩纵使是没有拾锦苑面积宽广，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许多东西，就算是拾锦苑，也望尘莫及。

穿过三五道门子，见着周遭全无一株花树，都是金罗翠玉之属，看起来好不贵气。

莫不是大小瓷瓶，就是左右屏风，看起来倒是十分招摇。连里头的陈设都是镶金嵌玉，她倒是愈发同情起这一院子的丫头婆子们，每一年少不得被大夫人因为失窃的事情折磨。这样诱人犯罪，还能怪得了别人不成？

绿衣看着云欢一脸鄙夷的模样，苦笑两声，“大夫人的喜好，向来如此，比不得拾锦苑清幽！”

何止是比不得拾锦苑，就算是一个丫头婆子住的院子，都比这里要好上许多。

那沈千暮甫一听着人声，知道是绿衣来了，忙道：“可让云欢那妮子来了！”

云欢一听，顿时就皱起了眉头。这人恁的无礼，有求于人还这样厉害。她骇笑两声，扬声道：“真是奇了怪了，大小姐请我来帮你诊治，这会子倒是如此说我？”

沈千暮一听，登时就急了，忙不迭地放下了手中的篦子，走到外室，见着那人一脸冷凝的模样，讪讪一笑。

“当真对不住，这红疹子叫我好生苦恼，因而性子急躁了些，并不是针对云姑娘的，云姑娘莫要怪罪才是，莫要怪罪才是！”

这样虚以为蛇。

云欢倒也不恼，看着那人罗带结半解，纽扣儿悄褪，玉体如雪。只是那张脸子以及脖颈，都是红色的小点。有的已经成了烂疮，虽不至于骇人，却也着实不大好看。

真是奇怪。

她眉头微蹙，怎么都想不明白，当初她初见，只以为是吃错了东西导致的，只是现如今看来，又不是这个缘故。

“倒是不知大小姐有何症状？痒？”

“日间倒还好些，只是一入夜，又疼又痒，抓也抓不得，碰也碰不得，叫我着实难过的很。不知如何是好，是以才求助云姑娘的，那些庸医见着，倒是给我开了几服药，偏得没有半点用处！”她一边说着，一边试探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好似是疼得很了，缩了缩手。一脸狰狞。

云欢凑近看了看，只是那香粉扑鼻，她受之不住，以手遮鼻，看着沈千暮的眼神，颇有些嫌恶。

“这不是什么红疹子，是毒！”云欢颇有些意外，听闻沈千暮脸上这东西乃是从紫云山带来的，怎么紫云山上还有毒不成？这必定是有人故意为之。若非如此，他们怎么就好端端的相安无事？

毒？

一听到这话，沈千暮瞬间就变了脸色。“怎会如此？我在紫云山上，从未吃过什么不该吃的，吃的都是些寻常斋饭！”

“可用了什么么？”

都说那紫云山上有一种豆蔻极好，倒是有几个宫女去采摘了。倒是不知这人用了没有。

沈千暮微微蹙眉，一脸沉思，没过一会子，她从自己的梳妆台上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来。上头镶嵌着红玉石，看起来别样精致。就凭着这么一个小盒子，也是价值连城。她打开，里头正是蜜粉。

“这东西倒是新得的，以前是从未用过的，云姑娘，你帮我瞧瞧，可是因为这东西的缘故！”

云欢接过来，放在鼻尖微微一嗅，瞬间皱起了眉头，她看着沈千暮的眼神愈发复杂。

“倒是不知这是大小姐从哪里买来的？这里面的几味配方，都是能叫面皮腐烂的！”

沈千暮骇笑两声，面如寒霜。

“黑心店家，日后必定要叫他好看，只是这会子还请云姑娘给我开个方子才是！”

“不妨事！”云欢坐在一边，提起羊毫，写得一手簪花小楷，将那方子递给了绿衣，轻声道：“量不宜多，根据我写的来，半生半熟来喝，药效最好，小半个月也就能痊愈了！只是日后，这蜜粉也就碰也不能碰了！”

沈千暮冷哼一声，现如今她只想把那人给杀了，哪里还会擦这些东西。本以为他回心转意，待她有了几分真心，现如今看来，也不过就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云欢见那人面色有一场，也不愿多说，径自去了。

绿衣战战兢兢站在一边，看着那人的眼神满是惶恐，依着沈千暮寻常的手段，必定是要冲她出气的，她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折磨？是以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不再动弹。

“绿衣！”沈千暮骇笑两声，“你怕我么？绿衣？”

绿衣忙不迭地跪了下来，忙道：“小姐良善，待人极好，绿衣不怕！”

“既然不怕，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这人啊，终究还是要做些好事，若非如此，日后被人找上门去，还不知是所为何事呢，是也不是？”

绿衣也不知这人说的是谁，也不敢做声，只跪在一边，满脸骇然。

这蜜粉分明就是在紫云寺那日，大皇子相赠，绿衣清楚的记得，也就只有那么一日，沈千暮格外高兴，说出的话，都叫人欢喜。绿衣受宠若惊，后来才听沈千暮说起，只说那大皇子转了性，一心一意与她交好，她日后必定是最光彩的大皇子妃。

只是依着现如今这个情势，当初也不过就是为了害沈千暮做出来的假象。日后必定又是一场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