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汴京城内，一派欢欣。

香霭龙楼，烟笼凤阙，文武百官，位列成行，跟随宫人，一一走了进去。

汴京子民，天一抹黑，就跪在宫墙外头，山呼万岁，华祝千秋。沈千寻在府中就能听到那舞龙舞狮的欢喜之声，这其中又夹带着炮竹的动静，说不出的非凡热闹。

“年年如此！”

见沈千寻这样纳罕的模样，云欢好心提醒，若是一朝一夕，倒也觉得稀奇，只是一年一度，却不觉得有什么了，那些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热情，毫不倦怠！“

“怕是个指望吧！”她也不曾理解这一切，多有沉思。毕竟，那些人一个两个，对于这些的执拗，非常人可比。她莫名地想到了沧州，那沧州太守古子奇，说不定，现如今也是一样，匍匐在地，王者汴京城的方向，高呼万岁。

“小姐，赶紧换上衣裳吧，等会子主子就该来了！”

云欢止不住地催促，这沈千寻，不论做什么，都是那么不温不火。好在箫元澈对她十分宠溺，从不责难。若是换了旁人，定然没有这么好了。

“亏得是主子，若是旁人，必定又该抱怨恼骚满腹了！”

“你就帮着你们家主子吧！”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小脸红红，她是不常上妆的，今儿个被云欢一打扮，看起来倒是分外不同。

“你的手艺，怎么也这样好？”

“学医的，对这些到底有些造诣，加上小姐生的这样美，自然不同于常人，稍加描绘，就能惊为天人！”

闻言，沈千寻就愈发不自在了，讪讪一笑。

“你这丫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话，来哄我高兴！”

“这是真话！”云欢不以为然，“也罢了，等会子小姐艳惊四座，也就明白云欢所言不虚了，像是主子那样的好人物，一般女子，也入不得主子的法眼，想来，小姐跟主子处了这样久心里必定也是清楚的！”

沈千寻默不作声，还未出门，就见着箫元澈在门口等着了，见着沈千寻换了他挑选的衣裳，高兴的了不得，眉眼弯弯。啧啧称叹。

“不错，不错，这衣裳果然衬你！”她小脸微醺，带着酡红。贝齿轻咬红唇，笑得别样恣意。

“时辰恰好，咱们走吧！”

沈千寻微微颔首，刚走到府门，就见着穿金戴银，隆重打扮的沈千暮，一脸得意。

当那人见着沈千寻被箫元澈这样护着，心口发疼。

那萧元翊，让她到宫门口等着候着，哪里有箫元澈半点贴心。

这沈千寻何德何能，恁的好命。

“妹妹今日倒是极美的！”她恨得牙痒痒，这么一个小女子，稍微装点一番，就能惊为天人。他们站在一处，愈发显得她俗艳十分。

“大皇子怎么没来？”沈千寻本是无心，只是落到了沈千暮的耳朵里头，这仅仅只是嘲讽罢了。一时之间，怒不可揭。她紧紧地攥住了手中的帕子，恨恨地看着沈千寻，骇笑。

“我们元翊，公务繁忙，是比不得七皇子的！”

箫元澈满不在乎，像是这样的话，又不是第一次听着，没有多少特殊。这么一个小妮子，还伤不着他。

偏得沈千寻听着，怒不可揭，冷笑两声，“是么？可莫要到了后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可就让人耻笑了，想来也怪，今日我在府门前头碰着了大皇子，他与我说，姐姐病了，并不打算带着姐姐参加宫宴，还是我说了利害关系，那人为了日后的皇位大统考量，才让姐姐去的，这会子，连人影都未见着，若是姐姐喜欢这样的男子，那我无话可说，我们元澈，自然不同他们！”

这样护着自家人！

箫元澈笑意渐浓，伸出手，自然而然，搂着那人的腰身，眉眼之间，溢出来的宠溺，叫沈千暮艳羡不已。她纵使是对箫元澈无意，但是从箫元澈想到萧元翊，还是一阵凄惶。他们还是弟兄，偏得这样不同，一个偏爱美人，而另外一个，为了江山社稷，万物皆抛。

看着他们二人相互依偎，上了马车，她又是恨，又是心酸，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小姐？”一边的婢女绿衣讪讪一笑，“小姐，该走了！”

她恍惚之中想到了艳西，那个丫头十分凌厉，偏得就被她给害死了。她颤颤巍巍，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看着绿衣的眼神，愈发诡异。

绿衣心口发颤，忙不迭地跪了下来。

“小姐恕罪，可是绿衣说错了什么？”她也知道这位大小姐的恶劣脾性，当初艳西跟他们的关系都处的还好，自然也明白艳西到底是为何而死。当初她知道自己要伺候沈千暮的时候，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步步为营，小心伺候，未曾料到，这人恁的喜怒无常，叫人不可捉摸。

“没有，走吧！”她头也不回，径自上了马车。

绿衣心口砰砰直跳，只觉得自己这是捡回了一条性命，不知道多少欢喜。忙忙跟了上去。

沈千寻感觉到箫元澈的注视，很不自在，冷哼一声，“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只是看不惯有人那样说你罢了！”

“从未有人与你一样，这样为我出头！”

这话说的恁的心酸。

沈千寻笑笑。拍了拍那人的大掌，“只要你日后待我忠心耿耿，我不会亏待你的！”

这语气颇为奇怪，听到箫元澈的耳朵里头，这小妮子，俨然就是一个山大王。

刚进宫，沈千寻就体会到了这大燕的礼乐威严，侍逞带灯，宫女执扇，排列齐整，麒麟宝殿，光影浮动。

沈千寻本是随随便便，不大认真，见着那些人个个神情肃穆的样子，生生把自己原本将要说出口的话，给咽了下去。

这些人，好似是拼了命一般。

也不知道在祈祷什么。对这个时代，终究是了解的太少太少。云欢只当是她对这些十分了解的，殊不知，她一无所知，当初原身根本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大阵仗，她更是一个新人类，哪里知道这些繁文缛节。

好在身边有一个箫元澈，事事亲力亲为，也不让她尴尬了去。

“皇上还未出来？”她低声问道。

这些人都是一脸沉肃，沈千寻最是受不住这样肃穆的环境，叫人心乱如麻，半点都不自在。

“还没有，等会子也就来了！”箫元澈依旧是跟往常一样，看起来自由散漫，谁也束缚不住他！他冷哼一声，“帝王，总归是这样，喜欢虚张声势！”

沈千寻吐了吐舌头，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愣。这个男人，当真是任性的很，那人可不是他的父皇么？说话竟也这样随随便便。若是被人听了去，只怕又是一场风波。

“你当真是不怕么？”

她苦笑更甚，看着箫元澈的眼神十分复杂，若非是当初受了委屈，他也不至于这样叫人心肝脾肺肾都跟着沸腾颤抖。

“怕什么？”他冷笑更甚。“这世间，有多少人都贪生怕死，到后来，不还是死了么？”

额！

若是这样说，未免太凉薄了些。这世情如此，他们总要给自己留个念想才是。

“怎么这样颓丧？”她笑笑，“你不是要跟我成亲的么？什么生啊死啊的，我可不想为你守寡，你今日死了，我明日就改嫁！”

“你这丫头，恁的狠心！”只是那脸上，却满是笑意，有说不出的欢喜，这丫头，到底是嘴硬心软，待他极好。也不枉他这些日子，这样护着她，算是值当了。

等到萧宁硕跟当朝皇后王皇后执手走了出来的时候，她的心脏，漏跳一拍。

他们都穿着一袭黄袍，看起来鲜明亮丽，十分般配。

这就是所谓的母仪天下。想来，许多人这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风姿。

当真了不得。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沈千寻跟着箫元澈站了起来。

从这个角度，能见着沈千暮在萧元翊跟前傲然站立，好似是有什么了不得的骄傲之事一般。真是可怜人。

“落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