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拒绝。

沈千暮仿佛是早就料到了，眉头紧蹙。若是这人不愿意帮衬着些，只怕是自家娘亲就要一命呜呼了。

这沈枫，恁的耳软心硬，万分凉薄，容不得旁人多说三两句闲话，就能舍了怀有身孕的柳如云。沈千寻眸光冷凝，紧握着双手，嘴角冷笑更甚。那大夫人就算是死了，也是活该。只不过就是反噬罢了，过些日子，自然也就痊愈。

偏得让柳如云无端吃苦受罪。

沈千暮见沈千寻穿着一身劲装，腰系白丝绦，跟她寻常模样，倒是有些出入，难道说，这拾锦苑也出了事儿了不成？

“云姑娘医术超凡，自然不是常人可以比拟一二的，若是云姑娘愿意伸出援手，想来大有裨益！”

“爹爹！”沈千寻目光灼灼，那瞳孔之中，好似是某天傍晚时分天空之上的火烧云。“我娘现在孕中，爹爹都是对娘不闻不问，这几日病了，爹爹也不知道，我娘被人下了蛊毒，爹爹还是不清不楚，现如今，倒是想要帮着下蛊之人，这又是何道理？”

“什么？”

蛊毒？

沈枫目瞪口呆。

“不错，夫人中了蛊毒，这是苗疆族人后裔，方才就是他逼出了蛊虫，老爷若是不信，大可以让他去瞧瞧大夫人，那母蛊还在大夫人身上呢！”云欢骇笑，这沈枫恁的糊涂，这么多年，一直都跟一个蛇蝎女子同床共枕，想想都觉得匪夷所思。

美女皮，蛇蝎心。

沈枫眉头紧蹙，冷冷地看着一边的沈千暮。

这一回，沈千暮确实是无辜的，对此事她一无所知，忙忙摆了摆手，无力地瘫软在地，一颗心砰砰直跳。

她哪里知道，自家娘亲这一次这样糊涂，竟然以身犯险。母蛊放在自己身上，如今受到了反噬。呵！

“孩子，孩子！”沈枫忙不迭地冲了进去。叫的不是“云儿”反倒是孩子。

幸好柳如云昏迷不醒，听不到这话，否则又是心痛欲裂。

看着一大院子里头的人，沈千暮头晕目眩，难受不已。一出了揽月轩，这一处处都成了沈千寻的地盘。七皇子箫元澈日日前来，府中人等到底是有些忌惮的。正所谓是不看僧面看佛面。谁敢得罪箫元澈不成？

眼看着那乌云翻滚，迅速奔来，风满楼。

沈千暮仿佛见着，自家娘亲艳丽无双的侧影，微微倾斜，眉眼低垂，那七魂六魄也缥缈无踪，悠悠忽忽，四下里去了，再也拾掇不全。

“娘，娘！”她惊呼出声，忙忙奔出了拾锦苑，往揽月轩去了。

沈枫紧紧地抱着柳如云的身子。这几日他忙活赌庄之事，哪里顾得上来看柳如云。加上这人向来寡淡，不争不抢，一来二去的，他就疏忽了这么一个人。

“云儿！”他兀自担心，这里头怀着的，十有八九都是个儿子，他膝下无子，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柳如云这里了，可千万不能出了什么差池才好。“云儿，云儿！”

他呢喃出声。

好似梵音，且远且近，若非是柳如云对这人十分欢喜，沈千寻才不会搭理一二。像是这样的男子，根本就不配拥有一个诸事都好的女子前来配对。他是配不上的。这么一个腌臜人物。叫人见着就觉得心中烦闷。

柳如云多方周旋，从不愿得罪他人。念着独善其身，对大夫人一忍再忍。殊不知，这人曾经也曾迷恋那百里长堤里头的久之华花，魅艳繁华。也曾高洁傲岸，不落俗套，遇着了沈枫，这么一个薄幸人，还来洗手作羹汤，待人和善，从不红脸，赢尽了这府中上下的人心。

纵使如此，还是无用。沈枫乃是个没心肝的。

对她更是如此。

“怎么？爹爹不想救大夫人了？”

念及大夫人的身子，他颇有些犹豫。若是依着他对大夫人的感情，自然不愿理会此等子毒妇，偏得日后多少还需要她来帮衬，一时之间，有些恍然。

“救自然还是要救的！”他苦笑，“一日夫妻百日恩！”

“爹爹怕是念着那大夫人身后的靠山吧？”

“千寻！”箫元澈拉住了沈千寻的小手，每每遇着柳如云的事儿，这人总是这样，不大冷静，叫人看着就觉得十分心焦，这沈枫哪里是省油的灯。只怕是日后不管不顾，对她都能下了毒手。

“丞相爷，这丞相府还真是不大太平啊！”箫元澈骇笑两声，“也不怪千寻这样激动，毕竟，这次受苦受难的，乃是她的亲娘！”

“我也明白！”沈枫郁郁寡欢，若是这沈千寻愿意给自己一家分铺也是好的，偏得这人恁的不开窍，半根毛不拔，只好剑走偏锋，找了信阳候，与虎谋皮，开了赌庄，也算是有些进账了。可惜，要哄着那位心如蛇蝎的夫人。“多谢七皇子关心！”

“用不着，我是为了千寻，跟这丞相府，并没有多少干系！”他眸光发冷，嘴角噙着一抹浅笑，“若是千寻在这丞相府中还有什么好歹来的话，丞相爷，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沈枫战栗不安。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这人的厉害，沈枫自然是清楚的很。原本还想着依着箫元澈的势力，多少可以给自己一星半点的好处，依着现在的情形，怕也是不大可能。

作为一国丞相，也不过是表面风光，不像是国舅爷，日进百金。

沈枫带着铁铮等人去了揽月轩，当见着大夫人那样痴狂的模样，云欢冷笑两声。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多行不义必自毙吧！

铁铮得心应手，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那母蛊就施施然地从大夫人的鼻孔里头爬了出来，画面叫人作呕。沈枫看在眼里，心里对大夫人的嫌恶，更深一层。铁铮将母蛊放进了铁盒子里头，见着那小东西横冲直撞，骇笑，朝着云欢说道：“当真是最毒妇人心，这样的厉害东西，也敢对自己下手，真是可怕！”

沈枫听了，面色突变。

这铁铮口无遮拦，加上又是江湖儿女，更是爽快，哪里顾及到许多。

“丞相爷，这蛊毒十分厉害，遭到反噬的人，就算是逼出了母蛊，也有一些后续症状，丞相爷做好心里准备才好！”

云欢冷笑。

想来，那大夫人一定是想着这一次必定会大获全胜，这才对自己下了狠手，可是谁成想，出其不意，他们这里头，还真有苗疆后裔，若非如此，那柳如云，定然是凶多吉少，到了那时候，大夫人的这一步险棋，也算是赢了。

柳如云静修数日，可算是痊愈了，只是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没有多少精神，眉眼之间分外憔悴。加上肚子一日大似一日，她就更不出院门了，在拾锦苑里头，时常走动，听云婆婆说起，自从那蛊虫被驱去体内之后，她总算不再多梦，也未曾说过什么猫。

听铁铮说起，那宁长蛊的发作，都是由当事人最恐惧的东西慢慢发酵的，没成想，柳如云怕的竟然是猫，着实奇怪的很。

这么一个偌大的丞相府，都没有办法叫柳如云安心住着。

她不禁有些心酸。

毕竟柳如云都跟沈枫成亲数十年了。

为何还是这样漂泊无依？柳如云，柳如云。

许久未曾去过百草厅，云欢见沈千寻抑郁难当，便拉着她一同往百草厅去了。

依旧是跟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草药混合的气味，十分浓郁，并不难闻。

云欢带着沈千寻到了密室，外头的开关就是一个小小的乌木隔口，跟别的方柜，并没有半点不同，就算是有人潜入，怕也是找不到这间密室。

这里头到大抵都是珍稀草药。

云欢轻车熟路，顺手打开了一个乌木抽屉，外头的銅耳，看起来也十分别致，曷金色，看起来已经有些年份了。这四方墙壁都是药柜，有无数个小小的褐色方口组合而成，里头放着千百种名贵的珍稀药材。

对于沈千寻来说，那些干瘪着的，要是不能入药的话，就算是一具具尸体，跟血肉之躯不同，他们各有草筋、脉络，亦或是也带着青色的血液。他们在这方格之中，决计不会腐化，不像是人类的尸身，不过数十年，就已经是黄土一捧。

“这是？”

“这些都是我这些年来的心血，十分珍稀，医者，大抵都是有这样的癖好的。是也不是？”她浅笑嫣然，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来，说不出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