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我想你肯定是误会我了。我保证不窥探你任何隐私好吗？我只是出于正义感，不放心你一个姑娘家往上在外面乱跑。

再说，是我把你从郊区带过来的，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情，我就是头号嫌疑人。你就当是帮助我了，让我送你，OK?”男人弯着腰，好言相劝。

见蓝雪凝还是不为所动，偏转着头不理他，他又说：“我把我身份证拿出来给你看总行了吧？”说着男人就真的开始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放在蓝雪凝面前。

“谁要看你的身份证！”蓝雪凝不知哪里来的气，一下子就伸手打了男人的手，他手中的身份证很快就如纸片一样斜斜落到了地上。

男人只得弯腰去捡，捡起来后脸上也不见恼怒之色，只是将身份证放在手心擦了擦，擦干净灰尘，又放回口袋。

他仍然笑眼弯弯，耐心又带着些无可奈何：

“这样吧，你来开车，我把我的命交给你，这总行了吧？”

蓝雪凝正为自己刚才的无理行为感到抱歉，再说她本来也无处可去，无人可求。所以她只思考了一会儿，很快就接了男人递过来的钥匙。

她学车的时候学的是手动挡，而这辆车是自动挡的，再加上她其实拿到驾照以来就没有开过车，其实她并不能说会开车。

只是凭借着年代已经有些久远的记忆，挂挡，踩油门。

车子立马就高速冲了出去，毫无任何缓冲，蓝雪凝自己也是一惊，随即才慢慢恢复镇定，将油门放松了一点儿。

车子驶上大路，蓝雪凝摇下所有车窗，冰冷的寒风从每个方向一齐涌入，打在她单薄的身子上。

她又将刹车踩到底，狂风便更加肆虐。

男人条件反射般抓牢了头顶的把手：“我说姐姐，你超速了！我靠，前面红灯，刹车啊刹车！”

为时已晚，蓝雪凝早已呼啸而过。

男人真真懊悔，这女人开起车来简直是个神经病一样。

“姐姐，我求你开慢点儿好吗？”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声音被四周的风吹散的缘故，男人的声音颤抖如波浪。

蓝雪凝却充耳不闻，因为这种由于极度危险而带来的急速心跳，令她感到痛快。

身后的男人只是紧紧抓住扶手，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这女人显然已经失去理智了，他哪里还敢说话让她分心。

凭着超强的记忆力，蓝雪凝一路上了高架，穿过整个城市，来到城市的另一面。

熟悉的大门，熟悉的穿过整座校园的一条宽阔的河流，熟悉的建筑院大楼。

蓝雪凝在建筑院大楼面前停下，利落地解下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甚至都没顾得上关上车门，就冲着大楼里奔去，好像那里有个人已经等了她很久一样。

坐着电梯上了顶楼，从这里望下去，所有的景色都没有变。

一条弯曲成S形的路，被路灯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两边是一幢幢教学楼。

这是一条总是令蓝雪凝觉得匪夷所思的路，明明走在上面的时候感觉都是在直走，按理是条笔直的道路。但是为何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就成了弯曲的？

就像她的人生，明明是按部就班的路线，为何如今回头看，却都是岔路。而在每一个岔路口，她总是选择了错误的那条道路。

站在这里，空气中好像还有那天宋岩身上的淡淡木质铅笔味。

那是一个夏天的夜晚，宋岩缠着她绕着偌大的校园走了一圈，从微暗的天色走到了明月高悬，嘴上还一刻不停地说着话。

说到后来，蓝雪凝都已经没精力回应他。

直到她腿也酸了，唇也干了，宋岩还是不愿意放过她。他那副扭扭捏捏又欲说还休的模样，几乎令蓝雪凝失去了耐心。

蓝雪凝是个急性子，最后干脆不客气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再不说我要回去了。”

宋岩这才说想带她上建筑院大楼，建筑院大楼是学校里最高的地方，他说，从楼上望下去别有一番风景。

蓝雪凝被他气得笑了，就为这点小事情，前面有必要做这么多铺垫吗？一开始直接去不就好了，她也不用浪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

不过年轻时不就是这样吗？时间和精力好像专门就是用来浪费的。

直到上了楼，蓝雪凝才知道中计了！

蓝雪凝才向楼下望了一眼，再转头的时候，宋岩的唇已经覆盖上来。

他的唇完全包裹住她的，一开始还只是轻轻试探，后来看蓝雪凝没有排斥，就开始用舌尖撬开蓝雪凝的牙关，笨拙地去探索和挑逗她的小舌。

蓝雪凝哪里是不排斥，她只是忘了反应，那一刻她的大脑完全是空白的。

直到宋岩一吻完毕，蓝雪凝才后知后觉：她中计了。

宋岩根本就是早有预谋，要在今天夺去她的初吻。

可是这样的初吻和她想象中太不一样了，她总觉得亲吻是一件神秘而暧昧的事情，应该是在某一个时刻，两个人情到深处之时自然而然地发生的。

而不是像现在，显然是被宋岩设计的。

可是夏日的晚风吹得人那么舒服，舒服到即使刁蛮任性如她，也没有了脾气。只是低下了头，将头贴在宋岩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是一个频率的，便放下心来。

宋岩学习很刻苦，终日在教室画图纸，所以身上总有股独特的铅笔味。

那一刻，那淡淡的味道就随着夏日晚风悄悄钻进她的鼻腔。

有时候嗅觉比任何感官都灵敏，就像此刻，蓝雪凝已经记不清那是宋岩的神情，可是她还清晰记得他身上的味道。

是的，他学习那么刻苦，可是他的前程被她毁了，他的生命在新一年的初始，戛然而止。

凶手，其实是她。

在今天之前，蓝雪凝想，要是没有遇见许恒一就好了。

今天以后，她想，要是宋岩没有遇见她就好了。

她挪动步伐，脚趾头已经被冻得没有了知觉，走到平台的边缘，护栏并不高，只到蓝雪凝的腰部。

正好晚自修结束的铃声响起，她低头往下看，一群群朝气蓬勃的学生从教师中鱼贯而出，有的三五成群走在一起，有的骑着单车，有的男生单车后面还载着一个人，都往生活区的方向去。

也不过是一年前而已，她还是这些人中的一个，等着宋岩来接她。

看着楼下那群人，蓝雪凝恍惚间就好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和宋岩。

她抬起头，星空闪烁，灿若烟火，犹如浩瀚的诗篇，在诉说着遥远的故事。

蓝雪凝高高仰起头，张开双臂，闭上眼睛，感受风慢慢将自己吹到冷却，她感觉自己好似与整个黑夜融为一体。

她往后慢慢倒去，嘴边是解脱的微笑。

宋岩，等我。

可是想象之中的自由并没有如期而至，她只觉得有只硬如钢铁的胳膊，在倏忽之间勾住了自己的腰，将自己用力往前一带。

然后两个人齐齐摔倒在地，她压在那人身上。

她不用抬头看，已经知道那人是谁，那人的味道她同样熟悉。

许恒一却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给她，他几乎是立马就站了起来，然后毫不费力地同样将她从地上拉扯而起。

他一句话都不说，粗鲁地拽着蓝雪凝的胳膊，一直拽着她下了楼，蓝雪凝甚至都没有机会去窥探他脸上的神情，只能感受到他全身紧绷的愤怒。

他走得奇快，蓝雪凝是被他一路拖着走的。她身下的伤还没好，此刻更是有种难忍的撕扯的疼痛。

但是许恒一根本不管她的死活，只是发了狠般一个劲往前走，直到把她塞进了车里。

一路无语，蓝雪凝更是无暇去顾忌他的情绪。

本来以为会回医院，但是许恒一将她带回了别墅。

蓝雪凝下腹疼痛难忍，几乎就要瘫倒在地上。但是许恒一好似全然没有看见似的，拖着她，就像拖着一个破烂的玩偶，直到把她甩到了床上。

蓝雪凝神情冷漠，好似对这一切都无所谓。那样冷漠的神情刺痛了许恒一。

许恒一突然就将一只手放在蓝雪凝的脖子上，那冲过来的力气推得蓝雪凝的头狠狠地砸在了床的靠板上，发出一记沉闷的声音。

还未来得及去注意后脑勺的疼痛，许恒一的手一紧，蓝雪凝只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要被掐断了。

“你想死是吗？想去找宋岩是吗？好，我成全你。”说着，许恒一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蓝雪凝只觉得有一条铰链，在自己的颈上不断收紧，再收紧。

初始她还因为难受和本能反应，发出了几声低微的呜咽。后来她干脆闭上眼睛，不声不响。

瞧着蓝雪凝这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许恒一的表情更加狰狞，整张脸阴云密布，他恨不得一把扭断了蓝雪凝的脖子算了。

那样，他就解脱了。

可是蓝雪凝现在无声无息的，整张脸由于窒息被憋得通红，他的手甚至就渐渐感觉不到蓝雪凝颈上动脉的跳动。

他是下了决心的，决心不松手的。

可是手上的动作比脑中紧绷的弦先放松了一步。

即使她对自己毫无留恋，即使她已经决心赴死，他还是下不了手。

“蓝雪凝，你够狠！”许恒一用手指着他，恨恨地咬着牙，整个人都气得颤抖，却又拿蓝雪凝无可奈何。

他带着一身戾气地离开房间，重重关上房门，但是很快他又去而复返。

蓝雪凝整个人还在剧烈地咳嗽，脑袋昏昏沉沉的，只察觉到许恒一绕着整个房间转了一圈，又进了卫生间，拿了些什么东西走。

然后又是关门的声音，锁落下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