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很吃力才说出这句话，好像在说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妈，不是的。”蓝雪凝着急，几乎快要哭出来，却是百口莫辩。

“不然是什么原因？你跟宋岩谈了四年多了，说分手就分手，这么快就搭上这个人，还不是看重他的钱？我们家是条件一般，但是我们从来没有教你去爱慕虚荣！

你在外面呆的久了，我们真的是管不住你了，真的是……白白生你这么一个女儿。”

妈妈痛心疾首地说完，就哭了起来，哭声断断续续，说话声也带着间或的哭腔：“我们一直怎么教你的？没教过你去靠男人，我们家一直老老实实做人，没想到你……”

妈妈一抽一搭地哭着，蓝雪凝走过去在妈妈的旁边坐下，抚摸着她干燥而长着老茧的手，声音急切而焦虑：“妈，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

妈妈盛满泪水的眼眶看了蓝雪凝一眼，很认真地上下大量着她：“你这件衣服很好看，一看就价格不便宜，他给你买的吧？”

蓝雪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驼色羊毛大衣，呵，别说这大衣，自己身上的衣服，由里到外，从上到下，哪件不是许恒一买的呢。

她遍寻衣柜，也找不到自己的衣服，大约占有欲强势如许恒一，就需要她完全成为她的附属品，找不到属于自己的标签。

看见蓝雪凝这副怔怔的沉默模样，蓝雪凝妈妈心里了然：“你看看，还说不是看上了他的钱。都怪我们，没给你过上好日子，让你现在变得这么嫌贫爱富。宋岩那么好的孩子，你说分手就分手。”

“妈，真的不是你想得这样！”蓝雪凝突然发现自己除了不停地否定，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或者说，是什么话都不能说。

“还不是我说的这样，那是什么样？”蓝妈妈见蓝雪凝还极力否认，还不知错，更加生气，连音调都高了起来。

“我告诉你，你让外面那个男人走！他不是什么好东西，电视里的新闻我们见的多了，表面上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做起事情来从来不留余地。我们这样的人家惹不起他！”

“妈，你看你说的，他都和小凝都……你怎么还能赶人家走呢。”蓝宇宁见妈妈提出这种不礼貌的要求，忍不住开口劝道。

“你别再跟我提这件事情！我不可能承认这个女婿。小凝我告诉你，今天是除夕，我看在这个团圆日的份上，先不和你计较，你叫外面那个人走！”

“妈……不行！”蓝雪凝瘪着一张嘴，只是无力地抗辩。她怎么敢赶许恒一走。

“好，好，那你就跟他一起走！”蓝妈妈见蓝雪凝这副执迷不悟的样子，终于忍无可忍。

“你真是着了他的魔了，现在我们跟你说什么话你也不听了。他年纪比你大这么多，又是做生意的，心计深沉，你以为跟他在一起能有你什么好？

等晚上吃了饭，你就跟他一起走！不要呆在这里惹我心烦！以后吃了苦头，也不要来找我们”到最后，蓝妈妈几乎是吼了出来，吓得蓝雪凝一声都不敢吭。

她转而用求助的眼光看着一直沉默的父亲：“爸！”带着浓重委屈的一声呼唤，很显然求饶的意味。

爸爸只是摇了摇头，看着她说：“你真是太不像样，你要么听你妈的话，要么……哎！”

这次竟然连爸爸都不站在他这边，不愿意帮她求情。

“小凝，你要不先出去吧，我帮你再劝劝爸妈。”蓝宇宁走过来，轻轻推了推蓝雪凝的胳膊。

蓝雪凝的脸色挂着两行清泪，她知道自己在爸妈眼里现在是罪无可赦了，不但瞒着他们结了婚，还是和许恒一这样一个人结婚，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不会接受的。

她无奈起身，一步一步慢慢挪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许恒一就坐在外面客厅的沙发上，已经和听听玩在了一起，在陪他推着一辆红色的小车子，见她出来，他抬起头，一双眼睛带着笑意。

蓝雪凝知道他很开心，很得意。妈妈刚才数落她那么大声，许恒一自然全都听见了，他终于成功离间了她和家人的关系。

蓝雪凝使劲睁开酸涩的眼眸，不让眼泪流下来，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朝着听听走过去，坐在许恒一和听听中间：“来，听听，姑姑陪你玩。”

这个人渣最好离自己的侄子远一点儿。

蓝雪凝推着手里的小汽车，一颗心却全部飘到了房间里。她能够听到里面有似有若无的交谈声传出来，但是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说什么，只有妈妈的哽咽声很清晰。

蓝雪凝的整颗心都乱了，她知道爸妈肯定很伤心，可是她又不能道出事情，这一切，都要归咎于身旁这个可恶的男人。

想起父母这么辛苦把自己抚养长大，如今她却还要给他们平添这么多烦恼，心里就更加愧疚和伤心。

房间的角落里亮着一个炭盆，熏得整个房间都暖暖的。茶几上有一筐生栗子。

小时候蓝雪凝最喜欢把生栗子放进火重烤，等听到“叭”得一声，栗子壳开了口，就可以吃了。那栗子带着炭火的香气，又软又糯，还热乎乎的，味道好极了。

“许恒一，我想吃栗子，能帮我烤一下吗？只要把栗子丢进炭火里就好了。”蓝雪凝背对着他坐着，口中却叫着他。

这是这么久以来，蓝雪凝主动开口求他帮忙做一件事情，虽然语气是冷冰冰的，全然不似她以前常常向他撒娇那般婉转动听。

但是至少，她也愿意主动和她说说话了，不是说气话，也不是说她讨厌他之类的话。

或许她真的跟父母闹翻了，如今，只能依靠他，所以也向他示软了。

“好。”许恒一起身，拿起了桌子上放生栗子的筐，朝着炭盆走过了。她看见许恒一丢了几个栗子进去，也不离开，就站在那里等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景色。

蓝雪凝家门外是一条小溪，潺潺的水流安静而平缓，一寸寸流过这个古朴安宁的小镇。小溪两旁种着树木，夏天是绿色的，冬天的红色的，夏冬交接的秋天则红的、绿的都有，交织在一起，美得好似诗人笔下的仙境。

随着“叭叭”地几声，栗子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开了口，是熟了的信号。许恒一收回目光，拿起放在炭盆旁边的钳子，在火堆里一个个将栗子夹出，又放进小竹筐里，拿到她面前。

蓝雪凝的眼眶明明红得厉害，却朝着他笑了，当然许恒一很容易察觉到她笑容中的敌意，因为她根本没有要刻意隐藏自己的态度。

“不好意思，我又不想吃了。”蓝雪凝端起那个筐子，将里面的栗子悉数倒入了脚旁的垃圾桶里，栗子集体滚入垃圾桶，坚硬的外壳和金属质地的垃圾桶壁撞击发出沉重的声音，一下一下，极有节奏。

直到最后一颗栗子落进垃圾桶，声音停止，蓝雪凝才抬起头，两双眸子闪着异样的光辉，一瞬不瞬地盯着许恒一：“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去烤栗子吗？”

她又收回目光，推动着手中的红色小车，笑着说：“因为烤栗子是有危险，我听说有人曾因为被裂开的栗子炸伤而死。可惜，你命很大。”

蓝雪凝眼中的仇恨是那么明显，好似燃烧的熊熊火焰，企图将许恒一燃烧殆尽。

许恒一的脸色一瞬间几乎都变白了，但是很快地，又恢复正常，他迈开脚步，皮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他一步步朝着蓝雪凝走去，在她身边坐下，眉眼弯弯地看着她，嘴角似笑非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幼稚？你想杀我，何必这么麻烦，我每天都睡在你身边，你有的是机会。”

蓝雪凝只是白了许恒一一眼，然后又只顾着陪小听听玩耍。

许恒一想，原来蓝雪凝也会恼羞成怒，就因为受到了爸妈的苛责，所以她就把气撒在他身上。

果然是回了家，她连胆子都大了起来，竟然敢这样戏弄他。

蓝雪凝怎么会不怕他呢，越是在家里，她越是忌惮他，生怕他做出什么伤害家里人的行为。

可是她想，就算狗急了还会跳墙，许恒一这样步步紧逼，她真的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