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是复杂的。

活在世界上，非黑即白的人或者事情非常少，绝大多数人都处于灰色地带。

矛盾，永远都是有智慧生灵的共性。

不过，立场是简单的。

墙头草的生存空间在任何势力之内都会被挤压，当在绝境关头，多选就成为了奢侈品。

你只能选择一个立场。

所以皇帝和首相都只有求死这一条路。

他们也恐惧，也贪生。

但他们知道，自己只有求死。

在其位，谋其政。

不管他们有多少自己的算计，可恪尽职守这四个字，他们不敢稍忘。

他们自己也清楚，这是他们立足的根基。

吴维对这两人其实都没有什么好感，但真正的接触过后，他开始产生了欣赏。

能够做成大事爬上高位的，果然都有各自的过人之处。他们或许不是什么好人，但绝对是一个优秀的人。

吴维欣赏能让他们成功的品质。

他的身份需要这两个人的认同，所以吴维自然不能现在杀掉他们。

吴维也的确没有杀掉他们的意思。

不过，试探他们的底线和人品，吴维并不介意这么做。

“两位，我们真的不是敌人，如果是敌人的话，你们现在已经死了。”

“那是因为我们的身份特殊，留着我们配合你，你才能给更好的入侵帝国。”

副相已经完全理顺了自己的逻辑，并且对此深信不疑。

“我看过几千年前的典籍记载，先辈呕心泣血，对你的出现做过推演。你不是来覆灭帝国的，而是来充当一个救世主的角色。怎么样来判断你的身份也很简单，但凡你出现的时候，必然是帝国陷入危机的时候。你再跳出来拯救帝国，收获帝国的感恩戴德，完成你自己的修炼。

本来我还没有理清楚首相为何会突遭刺杀，夜帝学院为何在沉寂千年之后突然强势发令。现在你出现了，一切就都明了了。你就是带来灾难的瘟神，伤害了我们，还企图让我们感谢你。皓天，你把帝国想的太软弱了，这种事情帝国绝不接受。”

吴维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他不得不承认，副相说的很有道理。

假如他不是吴维的话，他自己都要相信副相的这个推测了，实在是太符合逻辑了。

副相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但吴维并没有放弃和他交流。

“副相大人，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你也不是表现出来的这种大公无私之人。关于首相遇刺之事，我已经做过一些调查了。调查的结果很耐人寻味，那些刺杀首相的刺客进入帝国所需要的通关文件，有很多是你的门生办理的。”

“你说什么？”副相面色大变。

吴维眯着眼睛，自己的看着副相的脸色。

政治家都是影帝中的影帝，每一个世界都一样，吴维自然不会相信副相的表演。

不过以吴维现在的境界，判断一个人是否说谎并不需要看演技，他可以直接根据对方的脑神经活跃度、血液流速、心脏跳动速度来进行判断。

数据是不会说谎的。

不过数据也不能全然相信，随着吴维的实力越来越强，他接触的奇闻异事也越来越多。

像兰梦和叶阳这样的人，即便从身体数据上判断，也是无法做出准确判断的，因为他们自己都认为自己说的是实话。

没有一种方法可以通行天下。

不过吴维不认为副相也有那个道行。

事实证明，也的确没有。

被吴维拆穿了这件事情之后，副相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这件事情或许不是你做的，但你的手下参与了，你真的一无所知吗？副相大人？”

副相并没有面对吴维的质问，而是一直在逃避问题。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吴维已经得到答案了。

这就是人性复杂的地方。

副相并没有对首相之死做任何动作。

但对于谁刺杀的首相，手底下那些人的动作，他并非一无所知。

他只是没有做帮凶，也没有过任何暗示，这是他的职业操守。

但他也没有做出任何调查，更没有做出任何警示的动作，这是他的野心作祟。

说穿了，无非自欺欺人而已。

很正常的人之常情，只是到了他这个地位，再有这种人之常情，反而更加不能让人接受。

世人不会把首相和副相这种人也和平常人一个标准看待的，丞相不做圣人，百姓就不会拥护他们。

这是副相心中最大的担忧。

现在，被吴维点在了台面上。

饶是副相一生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此刻也有些不知所措。

“自欺欺人，纵然能够骗过别人，也骗不过自己。副相大人，按照帝国律法，你是无罪的，我也无意以此事牵制于你。但你手下经办的那些人，必须要打入死牢。另外，黑煞星盗之所以能潜入帝国，也是你的人和叶阳的人一起操办的。叶阳那边转了几道弯，已经很难查到叶阳身上。但你门生所做的事情并没有假手于人，证据已经在我手里了，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副相能有什么看法？他都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去死的人了。

最初的慌乱过后，副相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死都不怕，难道自己还怕别的事情？

“如果你想拿这些事情威胁我的话，只能说你找错人了。我的门生只是我的门生，在朝廷上他们受我庇佑，但他们做什么事情，并不需要全部向我报备。他们是帝国的官员，而不是我的私兵。他们犯了事，该抓抓，该杀杀，我都没有意见。我现在要做的，就是阻挠你执掌帝国的权柄，切断你伸向朝政的爪牙。”

“你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吴维笑了笑，然后把目光转向了小皇帝。

当然，这个皇帝不小了。

这也是吴维见了小皇帝之后，才发现的事情。

在兰梦的描述中，小皇帝可不是现在这样。

只能说，兰梦的想法很好，可惜她碰上的却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

“陛下，从前我没有和你接触过，今天接触了才知道，原来你比传闻中的还要更加不简单。”

被吴维用眼睛盯着，皇帝有一种全身上下被洞穿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不让他愉快，反而有一种毛骨悚然，十分没有安全感。

“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朕要提醒你，如果你还不杀死朕的话，稍后可能就没有时间了。求救信号已经发了出去，等高手全都赶来，你想走都走不了了。”

“我就从来没想过走，另外，我如果要走，谁都拦不住我。”

“那你很快就会后悔莫及的。”

吴维放开感知，的确察觉到了一些惊喜。

这么多年来，虽然帝国一直在大力扩张，但是几千年前的事情帝国显然也没有完全忘记。

至少夜帝学院就在一直准备着。

他们也必须准备着，万一吴维死了，他们至少也要做好抵抗的准备。

几千年的积累，足够让帝国制造一些大杀器了。

不过，吴维打断了这个过程。

积攒这些大杀器，就算是以帝国现在的实力也十分不容易，实在没有必要浪费在这里。

“陛下，你无需为我担心，还是多操心一下自己的事情吧。最好解释清楚，你的身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秘密？再比如，借尸还魂的事情？”

副相被吴维的话吓到了，震惊的看向皇帝。

皇帝的心也沉入了谷底。

他知道，他果然知道。

该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杀人灭口，但他实在是做不到。

就连同归于尽，他也很难做到。

“两位，你们看，我的问题还没有证实，但你们的问题已经被证实了。与其我们喊打喊杀，不如我们坐下来谈谈，用友好和平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吴维一直让自己保持了一个克制的姿态，这种姿态虽然没有迷惑副相和皇帝，但也的确缓解了他们的紧张情绪。

他们也是很怕吴维一怒之下真的在主星上做出什么不顾后果的事情。

“你到底想怎么样？”

“和你们想让我做的事情一样，保护帝国的安全，让帝国平稳的传承下去。”

“你有这么好心？”

“事实上，就算我是你们想象的那个人，你们也可以放心。因为你们自己心里也明白，我不会覆灭帝国的，反而会帮助帝国渡过难关。事情已经发生了，是破罐子破摔还是互利共赢？这应该是一个很容易就做出的选择。”

皇帝沉默。

他之所以想求速死，就是因为他知道吴维能够带给他巨大的诱惑。

他不敢接受这个考验。

果不其然，吴维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牵动他的心弦，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妥协。

他以强大的毅力控制住了自己。

可是这不代表他能永远的控制住自己。

皇帝陷入了天人交战，相比之下，副相考虑的问题则简单了很多。

他问了一个皇帝没有想到，吴维也没有想到的问题。

这个问题，也直接决定了他自己的命运。

“吴院长……死了吗？”

吴维眼神一闪，心情有些复杂。

几千年后，还能被有心人记得并且怀念，甚至是尊敬和担心。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成功。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欣慰。

“副相希望吴院长死还是不死？”

“当然是不死，但你出现在这里，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副相沉声道：“我以帝国丞相的身份代表帝国通报你一件事，如果吴院长死在了你的手里，那帝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即便拼着灭国破城，也必然要和你厮杀到底，无论结果如何。”

“值得吗？”

“这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而是必须要做的问题。”

副相的声音掷地有声，毫不迟疑。

很显然，作为一个帝国的官员，他在职业操守方面，在党性原则方面，还是没有问题的。

吴维把目光转移到了皇帝身上，问道：“陛下，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皇帝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帝国不能寒了功臣的心。”

“很正确的选择，但我只能告诉你们，我也不知道吴院长死没死。我只能保证，我没有杀死他。”

“你真的不是那一位？”皇帝忽然产生了一丝怀疑。

副相也是。

如果面前这个人真的是传说中的那一位的话，那有必要这样一直和自己两人对话吗？

明明他的实力已经强大到不可预估，在帝国境内改天换地，恐怕也只是多费一些心思罢了，何必和自己这两个人浪费唇舌呢？

“我说了，我只是404局的副局长而已。”

“这不可能，如果你只是404局的副局长，那你为什么能这么强？帝国不曾出现过你这种级别的强者。”

“因为你们太坐井观天，不知道宇宙之大，还有多少境界要去探寻。帝国即便发展到现在，也才刚刚起步而已，要走的路还很远。”

“帝国要走的路还很远？”

皇帝听不下去这种话了。

即便是在远古时期的仙秦帝国，也未必有今日帝国的实力。

但吴维说的还真是实话。

“帝国现在的疆域，都还没有蜕变成一个完整的中千世界，哪里算得上强大？吴院长给404管理局开拓了一条通往大千世界的大道，所以我才能变得如此强大。但吴院长是最先去的，他现在的生死，我是真的不知情。”

见吴维越说越像真的，皇帝和副相都认真的思考起来。

“什么是大千世界？什么是中千世界？大世界和小世界的区别吗？”

“不是，你们理解的太粗浅了。一千个小千世界，才能组成一个完整的中千世界。一千个中千世界，才能组成一个完整的大千世界。三千大千世界，便是吴院长去的地方。他在其中游历、杀敌，至今未归。三千大千世界，百万菩提众生，我见识过更美的风景，所以我对帝国的这些权力根本提不起兴趣。只是我蒙受404管理局知遇之恩，和帝国产生了一段因果，所以必须要护佑帝国安宁。仅是如此而已，如果你们还不相信，那我虽有心照拂，也只能用雷霆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