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提！”顾笙突然喝道。

飘在空中的摄提，一张小脸上都是澹漠，抬手冲着宁一真一指。

顿时一道灰白之气从她指尖飞出。

宁一真哪里肯接？虽然对方实力不强，但其神灵的身份，却是上应一条大道，没人知道这个跟在顾笙身边的神灵对应哪一条天道。

然而宁一真瞬间便到了空中，却发现自己与那道灰白之气之间的距离并没有拉开，反而在快速缩减。

就好像摄提本就是朝着这里施法，而宁一真刚好跳到这术法面前一样，给人一种极其怪异的矛盾感。

一道如同水幕一样的蓝光将宁一真瞬间罩住，然而对那灰白之气却毫无阻碍作用，直直落到宁一真身上。

宁一真顿时感觉浑身气血在快速消减，一种年老体衰的无力感突然涌了上来。

与此同时那只青白骨手朝着他再次一抓，顿时又抓出一缕生机。

“咦？”顾笙微微一愣，这一缕生机似乎比上次抓出的要多。

似乎青帝印和摄提的天人五衰在同时命中同一个目标时，发生了某种反应，本应抽取十年寿命，这一下怕是抽取了三十年都不止。

地面上所有人都能看到宁一真竟然快速衰老了一截，仿佛经历了数十上百年一样，整个人额头眼角先是出现褶皱，随后皮肤开始暗澹、松弛。

所有人心头都是一惊，刚才青白鬼手和那一道灰白之气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邪门术法？

宁一真竟然瞬间衰老了一大截，就连身体气血都在快速下降。

要知道宁一真虽然不修武道，但修为到了他这种地步，气血也远非常人可比。

然而众人却能感觉到，他的气血正在飞快消退。

宁一真的感受更加明显，心中又惊又怒，又带着些许恐慌，双眼中满是恨意：“我要你们死！”

驱物境的修士不过三百年寿命，顾笙这一下就削掉四十年，天人五衰更是让其身体不断苍老衰弱，这仇比海还深。

宁一真手指一点，一道灵机引入那山型法器之中，山上浮现灵光，顿时重了十倍，李剑心和伍苏再也坚持不住。

就在此时，祖云和何临峰都祭出法器相助，柳妙云咬咬牙也祭出一块五彩石头，不过哪怕五人之力，也挡不住不断下压的山峰。

其他人心下有些哗然，顾笙和伍苏就罢了，这祖云和何临峰、柳妙云却是不少人都见过，竟然也敢对宁一真出手。

“够了。”海棠喝了一声，一伸手便将那法器挡住，整个人一晃便出现在空中，刚好是顾笙与宁一真之间。

她本来还在看好戏，虽然意外顾笙的胆子竟然这么大，但也没觉得宁一真会吃亏，以宁一真的实力，反手便能镇压几个夜游修士。

正好也让其他修士清楚认知四境和五境修士之间的鸿沟，省的一个个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对驱物境修士出手。

哪想顾笙的术法这么诡异，宁一真一不小心就吃了大亏，若是再不出手，怕是宁一真便要将顾笙等人打死，那她也难以交代。

宁一真一抬手便有一个金环当头朝着海棠砸来。

“你真要撕破脸？”海棠大怒，扔出一个印章，印章上方的是一只似蛇非蛇，长着双翅的异兽，顿时腾空而起与那金环撞到一起。

海棠还想说话，不过看到宁一真那眼角和额头的皱纹，直接苍老了十几岁，顿时硬气的话也说不出了。

“我说了，今天谁拦我，我就杀谁！”宁一真双眼之中浮现一层幽光。

海棠心中一紧，这宁一真竟然拼命也要杀了顾笙。

咬牙道：“这是尹长老的人，你真要拼命？”

“便是天王老子，我今天也杀了再说。一个小小夜游都敢咬我一口，若是不打死，我还修什么行？”宁一真神色冰冷，眼中的幽光越发深邃。

宁一真铁了心，今日便要打死顾笙。

“那我倒是很久没领教宁师兄的高招了。”海棠的神色也冷了下来。

谁都没想到，天门宗的援军刚刚抵达便内讧起来。

顾笙将手伸进乾坤袋，拿出一个草人和一根头发，双眼之中亦是冷意十足。

就在此时，海棠和宁一真勐的抬头看去，只见一只巨大的怪鸟正以极高的速度飞来，转瞬间便到了眼前。

只见那怪鸟九条脖子，却只有三个脑袋，身体也残缺不全，然而浑身散发的气息却极其恐怖，无尽的杀意铺天盖地，只是接触到那杀意就让人心中一颤，仿佛身处血海之中。

海棠和宁一真脸色也是一变，好恐怖的妖物，气息如渊如海，凶横无比。

别说他俩，就算是门中长老也未必是对方的对手。

这种妖物来这里做什么？

那怪鸟化作一个羽毛包裹要害的英武女子从空中落下，一把抓住顾笙：“总算找到你了，你这次跑的好远，我跟人打了好几架才问到你的行踪。”

“凤九……”顾笙怎么也没想到凤九竟然这个时候出现。

这家伙还真是行踪不定，不过出现的正是时候。

有她在，今天这事倒是好办了。

“有人要打杀我。”顾笙直接传音道。

“有人要打杀你？那我先打死他！”凤九一对凤眼之中顿时冒出凶光，她还指望顾笙帮她凝心静神抵御杀意呢。

此时她的情况可不太妙，杀意不断在其脑海中涌动，此时听到这话，几乎控制不住杀意。

抬手便是一根根杀意长枪朝着天空射去。

无论海棠还是宁一真都是脸色大变。

数十根杀意长枪竟然将两人全都覆盖在内。

“停手！”海棠双眼几乎炸裂，怎么也没想到顾笙竟然还有这样的强援，而且一出手便连自己一起打。

空中正与铜环相争的印章法器瞬间回到她身前，紧接着又是一面黄色旗子飘在头顶，又有一面大盾浮现出来，身上还冒出一层蓝色清光。

宁一真更是直接将那座山挡在自己面前。

那数十道杀意长枪，直接贯穿了海棠布下的法器，倒是没伤她分毫，反而擦身而过，直接贯穿了空中的山峰，又贯穿了宁一真身外的护身法器，直接扎在宁一真胸口。

一缕缕杀意直接涌入宁一真体内，只见宁一真痛呼一声，双眼血红，眼中掩不住的杀意，然后收了山峰调头就逃。

虽然那些杀意不断侵蚀，不过宁一真多少还能保持清醒。

心中又恨又怒。

“还想跑！”

凤九转瞬便到了宁一真头顶，一脚踩在头顶，从天空到地面。

“轰！”

宁一真整个人都被钉进地里，浑身骨头更是不知道断了多少。

“顾师弟！”海棠眼中全是惊骇，一个驱物境的高手，在这突然出现的妖物面前便如同孩童一般，毫无反抗之力。

此妖显然是受了重创，一身实力不知道还剩下多少，竟然还能如此强横，怕是日游境的长老也比不了。

此妖怕不是个妖仙！

如今能阻止她的只有顾笙了。

顾笙微微一顿，才开口道：“凤九姑娘，还请脚下留人。”

凤九站在宁一真头顶，跟顾笙对视一眼，目光闪动一下，突然笑了起来：“那就饶他不死。不过照我说还是打死算了。”

“毕竟是同门，他若是死了，我也不好交代。”顾笙说道，心中却有另外一句话“当然，若他找死，那就怪不得谁了。”

凤九从宁一真脑袋上往下一跳，蹦蹦跳跳的过来。

宁一真全身骨头、内腑几乎全都粉碎，然而还留了口气，一双眼睛更是血红，除了杀意再无其他。

已经完全被杀意侵蚀了。

一道金光自宁一真体内飞出，金光奇快无比，直接便到了凤九背后。

“叮！”一柄杀意长枪直接与其对撞，那金光倒飞而出，众人这才看到那竟然是一把巴掌大小的金刀。

海棠脸色大变，驱物境高手通常都会有一把本命法器，用来寄托魂识。

而这金刀就是宁一真的本命法器。

“不知死活！”凤九反手一支长枪飞出，撞在金刀上，那金刀上顿时布满裂缝，啪察一下碎成无数碎片。

一道人影从破碎的金刀中飞出，还在空中便逐渐融化，然而到底是驱物境的高手，在这阳光下竟然还没死，反倒被他逃回身躯。

凤九反手又一支长枪将宁一真钉死在地里。

“本来饶你一命，竟然还不知死活的出手，岂有再饶之理？”

无尽杀意爆发，宁一真瞬间化成一片血雾。

凤九直接出现在顾笙身边，伸手一抓他的胳膊：“我是来找你听曲儿的，快点儿，最近这杀意越发重了，就跟跗骨之蛆一样，怎么也赶不走。”

拽着顾笙直接没了踪影。

剩下天门宗众人一时回不过神来，宁一真，这就死了？

诸多四境武者修士纷纷惊愕不已，又感到一股深深的寒意。

刚开始冲突的时候，谁能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

就连海棠也只是出手不让宁一真把顾笙打死。

哪想到从天而降一只实力高深到恐怖的妖仙，直接把宁一真打死了。

而且这妖物还和顾笙关系颇深。

海棠心中有几分兔死狐悲，毕竟宁一真与她同为五境高手，实力甚至比她还强一点，竟然就这么死了。

兔死狐悲之余，又对顾笙深深忌惮，知道不能得罪此人。

不但尹余长老为他撑腰，竟然还认识这样强横的妖仙，双方关系看样还很亲近。

何况顾笙实力也不弱，便连宁一真不小心之下也着了道。

若是假以时日，此人必然为驱物境的高手。

……

而伍苏等人也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一个个面面相觑，心中百般心思，刚才出手之时，众人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顾笙压根跟谁都没提过，不过伍苏第一个反应过来便直接出手，实际上他心里清楚，在宁一真眼中，他早就被划到与顾笙一起了。

既然这样，自然是与顾笙站在一边，鼠尾两端反倒不落好。

而且他觉得顾笙既然敢出手，肯定有了打算，今天必然死不了，只要熬过一些日子不死，顾笙必定能达到驱物境，到时未必会怕了宁一真。

而其他几人的则是慢了点儿，心中犹豫一下，毕竟他们入门时间太久，宁一真的威名早就深入脑海了。

不过做出的决定到时与伍苏相同。

后面的情况也证明了几人的想法，海棠果然出手保下众人。

不过后面的发展则是出乎所有人预料了，到现在几人都没回过神来，扭头看向颜如玉，只见颜如玉脸上没有丝毫担心，便知道顾笙此去必然无事。

……

附近一处山头，顾笙抚琴，凤九则是躺在石头上，神色难得的放松。

微风吹拂二人，带着周围的几朵小花摇摇晃晃，花香也传入鼻中。

一直弹了一个时辰，顾笙感觉到凤九身上传来的杀意已经完全散去，方才停下。

“你这琴艺，在这可惜了，不如跟我走？”凤九躺在石头上闭着眼睛说道。

“还以为你睡着了。算了，你那颠沛流离的日子不适合我。”顾笙直接拒绝，又问道：

“你说你打了好几架才找到我？”

“去了之前那个岛上没找到你，我就找了几个人打了一顿，结果也没找到。后来两个小子跳出来说，你来天门宗了。

然后我又一路找到天门宗，打了好几场，一个女人才告诉我你在这。”凤九说道。

“我一过来就给你当打手，算是报酬了。不过你们人可真麻烦，要打死就打死，偏偏要绕来绕去。”

“总得师出有名，要不然我回到门中没法交代。”顾笙笑道。勾结外人打死同门在哪都说不过去，不过若是宁一真出手偷袭，自己找死，那就没事了。

“虚伪。”

“不，这叫智慧。”顾笙笑的颇为开心。

“若是我不来，你可打不过他。”

“反正我今天死不掉，以后找机会再杀他。不过如今倒是不用这么麻烦了。”

两人闲谈几句，顾笙又问：“以你如今恢复的实力，还无法驱除那些杀意？”

“在地下千年，几乎与我融为一体，哪有那么容易驱除？”凤九摇摇头道。

“对了，我记得你跟那些和尚有仇吧？”顾笙突然问道。

“是啊，他们将我一部分躯体炼成什么明王，等我在找回一部分，便杀上门去，把那些和尚赶尽杀绝。”

“我们这些日子正在和和尚打仗。”顾笙突然说道。他突然觉得之前祸殃止步在此，说明大月军在此挡住古丸军，不是因为援军来了，而是因为凤九来了。

“又想找我当打手？”

“反正你有仇！”顾笙说话也没太忌讳，反正凤九也不在意这些。

当然，这两年东海的一些人可不觉得凤九好说话，更不觉得凤九通情理。

“也是。而且我还得再呆几天，将杀意彻底压制住，帮你杀几个和尚倒无所谓。”凤九懒洋洋道。

顾笙干脆将琴收起，也躺下来。

一直到傍晚，顾笙才返回大月军营，正在此处的天门宗弟子一看到顾笙身后的女子，便都神色一凛。

原本海棠还想找顾笙，一见到凤九，她直接就转回营帐里。

她都想现在就离开此处，实在是附近有这么个杀意冲天还实力恐怖的妖仙，实在压力太大了。

“不过她身上的杀意倒是没了。”海棠若有所思，倒是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妖怪找顾笙做什么了，只是不知道顾笙是如何做到的。

“一个尹长老，一个实力强横的妖仙……这顾笙好大的背景。”

……

“公子，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被人拐走了。”颜如玉冲着凤九皱了皱鼻子，二人也颇为熟悉。

“刚才海棠师姐找你，镇海公也找你。”

“我知道了。”顾笙点点头。

“咦，你这里还有只朱厌，以后小心那家伙找你麻烦。”凤九看到朱厌后道。

朱厌天不怕地不怕，然而看到凤九后立刻缩到颜如玉身后，想了想，又跑到李剑心身后。

“哪个？”顾笙问道，他知道凤九说的必然是朱厌一族的大妖，不过他连名字都不知道。

“朱镇。那家伙如果没死，应该还在灵州吧。你早晚会去灵州，到时肯定会遇到他。”

凤九说着话，打量了下李剑心，说道：“有些意思。”

又看向摄提：“刚才我闻到天人五衰的味道了……这种本事，我好像在哪听过。可惜我魂识不全，好多东西还想不起来。”

“听过？”顾笙问道，终于有人知道摄提的来历了。

虽然凤九现在想不起来，不过随着她逐渐找回自身的躯体和魂识，必然会想起来。

“应该是听过，天人五衰这种手段不是一般神灵能施展出来的。”

凤九看着顾笙道：“你这里还真古怪，什么都有，都能被你遇到。”

顾笙也没办法，挂件太多了。

以后说不定还会具现出什么来。

随缘吧。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见见海棠师姐。”顾笙将凤九安置下，问了颜如玉方向，便朝海棠的营帐走去。

一路上遇到的天门宗弟子，都冲他微微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显然今天之后，不会再有人找他麻烦了。

便连宗门中恐怕都没人会找他麻烦了。

“海棠师姐，顾笙前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