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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九章 又逢秋闱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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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九章又逢秋闱时

冯保知道自己斗不过这些个人精。再撑下去也只能落个自讨没趣,拱拱手,小声道:奴婢去看看王爷起来没。便悻悻而去。

见冯保走了,陈以勤走到沈默边上道:听闻状元郎在江南时,便有对穿肠的美誉,点评一下我这对子如何

沈默哪能感受不到他言语中的挑衅,淡淡一笑道:妙则妙矣自古文人相轻,不把他镇住了,还以为自己怕了他呢。

怎么了陈以勤问道:还有半句是什么

有些实话,是不好实说的,沈默一语双关道:说多了得罪人。

这软中带刺的一句,直扎陈以勤的老脸,他哼一声,几次想要跟沈默顶杠几句,却都被殷士瞻拿话岔开,还用眼神暗示他,毕竟大家同殿为臣,还是要留些颜面的。

陈以勤这才忍住了。不一会儿,裕王出来了,三人一起行礼,裕王还礼后。笑道:今儿是七月节,师傅们中午留下吃个饭吧。三人没法推辞,便都笑着答应下来。

上课的时候,裕王关切的问沈默,李先生找到了么沈默点点头道:联系上了,已经过了山海关,不日便可以抵京。裕王便十分高兴的起来。

听了一会儿课,边上伺候的冯保,便小声道:今儿个过节,先生咱们早点下课,跟王爷杀几局吧,奴婢最爱看你们下象棋了。

一听下棋,裕王两眼立刻亮起来,他跟沈默可是棋逢对手哇倒不是说他俩有多厉害,只是水平比较接近,输赢在一线之间,可以毫无顾忌的放手厮杀,下个痛快罢了。

沈默知道冯保这是诚心要给陈以勤添堵,却不点破,对巴望着自己的裕王道:恭敬不如从命。

裕王顿时大喜道:冯保,快去摆棋

好嘞冯保眉开眼笑道。

这一杀便是个昏天黑地,冯保在边上抓耳挠腮,见谁快输了便帮谁,让这俩人一直分不出个胜负来,最后都快成光杆老将了,只好认了平局。

裕王直起腰来,意犹未尽道:来来。再杀一盘这次非要分出个胜负来

沈默摇头笑道:要是再杀一盘,陈师傅和殷师傅就要直接双炮无垫子起身道:还是改日再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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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出去不久,陈以勤还没进来。冯保看了看桌上的座钟那是沈默送给裕王的礼物便叫道:哎呀,已经快午时了,王爷,咱们还是先开席吧。

这不好吧。裕王道:陈师傅会不高兴的。

不高兴就对了。冯保腹诽一句,面上却一脸不赞同道:陈师傅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一讲起来便长篇大论,没有两个时辰是没法结束的。说着两手一摊道:到时候您也饿着,沈师傅殷师傅也饿着,又不好打断陈师傅的课,还不如吃饱喝足了,再慢慢讲呢。

裕王本来就耳朵根子软,闻言点头道:好吧,就这样吧。

这时,陈以勤也进来了。高声道:殿下,今天咱们讲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

裕王便笑道:不管孝不孝,先生,咱们都得去馔酒食了。

呃陈以勤一时没反映过来道:干什么去

王爷说。吃饭的时间到了。冯保抢着回答,打开们,做出个请的动作。

裕王原先还想看看陈师傅的意思,现在让冯保这么一弄,是不去也得去了,只好伸手延请道:师傅请。

哦呃陈以勤脑子还没转过来,便稀里糊涂被请出了书房,被风一吹才反应过来,格老子地,这下可丢死人了。

去往饭厅的路上,他脑子里便琢磨这事儿,不用说,那冯保肯定是罪魁祸首,再想想沈默,这家伙跟死太监一个鼻孔眼里出气,合起伙来作弄我吧,一定是这样的。

坐到饭桌前时,陈以勤已经憋了一肚子气,非得撒出来不可,但想要找冯保时,却发现那死太监已经不见了人影,显然躲开去偷偷乐了。

他是越想越生气,只好先拿沈默撒气,便开始搜肠刮肚的想法子,要报这一箭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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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开席时间提前了半个时辰,厨房还没开始炒热菜呢,只好先把些凉菜冷拼端上来,给王爷和三位师傅下酒。

当陈以勤的目光落在桌上时,他看到了一盘拌笋丝。便抢先尝了一口,竟一脸陶醉道:好菜好菜,这一定是江南的嫩笋。

哦,陈师傅何以见得裕王饶有兴趣道。

因为我们那里有个上联说得好。陈以勤故意看沈默一眼道:江南嫩笋,嘴尖皮薄肚腹空

这屋里只有沈默一个江南人,且年纪最轻,自然是那江南嫩笋了,就连裕王爷听出来了,吃吃笑道:先生说笑了。

老陈出招了,沈默自然得接着,他淡淡一笑道:尝出产地来不算本事,我凭着一双眼睛,便能分辨什物是从哪来的。

哦,倒要见识见识,陈以勤冷笑道。

沈默便指着餐桌旁一盆棕树道这颗老棕,定然是蜀西的。

何以见得裕王笑道:听说过西南各省都有生长的。

臣有下联为证啊。沈默呵呵一笑道:蜀西老棕,梗长叶大根基浅

你这桌上就陈以勤一个四川人,他脸上登时挂不住了明显是在说老夫,一大把年纪了,还一事无成嘛

上午冯保对对子时,他也是这么想的,可见对自己迟迟不得升迁,已经形成怨念了。

那边殷士瞻看俩人快掐起了。赶紧插话道:对对子光你们俩热闹,我与殿下只能看热闹,实在没有意思,不如咱们行酒令吧。

家都没有意见,自然由裕王殿下先行令,他想一想道:就来析字酒令吧。便笑道:听我的起先山上有明光,不知是日光月光

这对沈默三个大才,自然毫无难度,殷士瞻便笑道:堂上挂珠帘,不知是王家帘朱家帘

轮到沈默,他笑笑道:有客到舘驿。不知是舍人官人

最后是陈以勤,他也不假思索道:半夜生孩子,不只是子时亥时

见三位接令的都没难住,裕王只好喝一杯道:跟师傅们玩这个,实在太吃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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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轮到殷士瞻起令了,他本想出个难的,可考虑到裕王殿下的水平,便笑道:我这酒令有些复杂,第一句拆一个字,第二句一句俗语,第三句引出一句唐诗,听我的起先品字三个口,宁添一斗,莫添一口;口,口,口,劝君更尽一杯酒。说着给对面的陈以勤端起一杯来他不想让沈默以为,两人在合伙作弄他,所以用了令主的权力指定人对,又因为他最后一句带号令了,所以陈以勤得喝了再说。

陈以勤只好接过来喝了,眉头一皱,旋即展颜笑道:听我的淼字三个水,青出于蓝,冰生于水;水,水,水,会须一饮三百杯。说着给下首的沈默端起酒杯道:沈大人您慢慢喝,解不了的话,我再让人给您上街去买。如果沈默不把他最后一句化解掉,就得把这三百杯喝光当然,醉了为止。

沈默却呵呵一笑道:这有何难听我的掱字三个手,大处着眼,小处着手;说着摆三下手道:手,手,手,醉翁之意不在酒。便将陈以勤的攻势化解掉了。

剩下裕王一个。他抓耳挠腮了半天,也没对上来,便又喝一个,摆手道:我可玩不过你们,还是看热闹更有意思。便退出了酒令。

殷士瞻也笑道:那我也不玩了,让他们俩一决雌雄吧。

两人也不推辞,你来我往对了几回,发现谁也没奈何谁,知道一般的酒令是没用了,陈以勤便道:我再出一个,你要是对上来,就算你赢了。

请讲。沈默微微一笑道。

旦底挖工横川侧目缺丑断大皂底分头未丸田心陈以勤一口气说一串道。

沈默的面色立刻沉起去,飞速思索如何应对。

裕王不大明白,小声问殷士瞻道:什么意思

就是一到十十个数。殷士瞻小声道:旦字底部是一工字挖去竖为二,横了川字为三,躺下的目字为四,丑字缺一笔为五

原来如此。裕王这下明白了,大字断了是六皂字底部是七分字头部是八丸字末了那点是九田字的心里是十。

这可太难对了,因为沈默要想对上来,势必要将十个数含在里面,且也得是这种,由十个字谜组成,反正裕王想都不敢想他不禁为沈默捏了一把汗,心说不行咱就认输吧。

但沈默却浑不在意的喝口茶水,笑道:百万军中无白旗,夫子无人问仲尼,霸主失了擎天柱,骂到将军无马骑,吾今不用多开口,滚滚江河脱水衣,皂子时常挂了白,分瓜不用把刀持,丸中失去宁丹药,千里送君终一别

也是一到十,而且是用押韵的长句还回来,这难度可就高太多了。陈以勤终于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沈默的对手,便叹口气道:我认输了。说着一饮而尽,面上有些挂不住。

裕王忙出来圆场道:本就是助兴的娱乐,输了也是乐子。说着一举杯道:来,咱们共饮此杯

陈以勤感激的笑笑,跟众人碰了一杯,自此便改了喜欢逞能挖苦别人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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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平了自命不凡的陈以勤,沈默的生活进入一段平静期,每日往返于王府和国子监,跟裕王相处的极为融洽,对学生们也尽心尽力,得到了广泛的拥戴,看起来,他已经完全适应了教书匠的生活。曾经的叱咤风云的那个沈拙言,似乎变成了传说,湮灭在这灰色的北京城里,已经不被人关注了。

转眼到了八月,整个朝廷政治生活的重心,转向了嘉靖四十年的秋闱,这是三年一度大比的起点,也是官场新鲜血液的注入,所以分外吸引人们的眼球虽然在大比之后,那些天之骄子会被迅速的遗忘,但并不妨碍大人们此刻的关注。

秋闱按例在八月初七举行,今年也不例外。过了七月节,朝廷便公布了一十三省加应天乡试的主副考名单,至于天子脚下的顺天乡试,按惯例是要在考前七天才揭晓的。

名单出来以后,沈默小吃了一惊,因为此次顺天乡试的主考官,不是别人,正是他沈默沈拙言。要知道乡试主考可是个炙手可热的好差使,有道是一朝主考,终生受益,这话绝对不虚。想想吧,一录取就是两三百人,都得管你叫恩师,一下多了这么多举人学生,指定要有一批出息了的,不用当上什么阁老尚书,就是一般中层干部,也是一笔宝贵的人脉。

所以人们对主考官这个位子,全都趋之若鹜当然,也不是谁都能当上这个乡试主考的,翰林出身,四品绯袍,这是两个硬条件。虽然沈默现在仅是五品的国子监司业,但毕竟曾经当过巡抚,所以资格上完全说得过去。

但是接到这份又有面子又有里子的好差事,沈默却无论如何也笑不起来,为什么因为顺天是京畿所在地,权贵豪门云集,王侯公卿满地他可早听说了,每到乡试之年,走后门拉关系屡见不鲜

这次顺天乡试的竞争又相当激烈,共有考生五千七百多人,仅从中录取二百零六人。面对如此激烈的竞争,考生及其家族都使出浑身解数,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务必要占得先机,榜上提名

有人要问了,不是科举有很完善的反作弊措施吗神通再大有什么用

答案是,定然有用的;如果觉着没有,那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的神通还不够大,如果神通够大,任何看似无懈可击的体系,在你面前都是土鸡瓦狗,止增笑耳。

这就是顺天乡试的主考官,为何要在考试前才公布名单的原因。就是怕那些防不胜防的通关节。

但是,就算主考官公正廉明,坚决不作弊,同考官也有办法,甚至誊录卷子的誊录手也能掺和进来,更不消考生的夹带小抄,甚至内外勾结了。让人防不胜防,却又不能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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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命令的当天,沈默便相当于被软禁起来,连家都没回,便被锦衣卫直接装上密不透风的马车,从国子监带到一处不知何处的庭院,然后开始命题

用了三天时间,将头场的经义题拟好了,其中决定性的三道四书题,本着不求出奇,但求无过的想法,分别为居则曰不吾知也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以及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都是堂堂正正,且不会引起不好联想的题目。

把经义题交给看守他的锦衣卫,然后又用了两天时间,将后两场的考题拟定,同样交给锦衣卫,他便倒头呼呼大睡,心说这才知道,当考官比做考生还要煎熬呢。

到了初六这天,沈默才醒过来,感觉自己的精力重新充沛起来,便抖擞精神沐浴更衣,准备与副考同考们会合,迎接这场艰巨的挑战,或者说是战争

这是一场考生与考官之间的战争,一场作弊与监视,制度与反制度之间的搏斗,作为维护制度的一方,沈默必须将任何违反制度的现象消灭或者,至少减少到一个可接受的程度。

如果这次乡试砸了,他将身败名裂,谁也救不了他。

如果这次乡试没砸,此次的经历,将是他履历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分割

第一章,嗯,激烈精彩的展开了

第五二九章又逢秋闱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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